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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恋竹(三千阁之十)(12)



屠霁延听著她柔和的语调,欢喜得不得了,“要是哭鼻子了,翡青姑娘可要安慰屠某?”

“二爷要哭鼻子,也得要闷不吭声才好,不然门外你那伺候人听见了哭声,还以为翡青下手多鲁莽呢!”

“翡青姑娘真是伶牙俐齿。”他低声笑了。

竹翡青轻轻的呼吸,仔细的将肉里的碎片挑出来,确定没有分毫残留之后,稳稳的握住薄刀,下手迅速俐落,毫不犹豫,约略一盏茶的时间,她已经将药敷妥,一圈一圈的捆上纱布。

屠霁延揽住她腰身的手臂,一直很稳定。

她手里绑著纱布,仍然注意到他肌里紧绷,他们靠得这样近,她完全能感受到方才挑刺刮肉时,他的身体绷得有多紧。

常人恐怕恨不得晕死过去的剧痛,他却闷声不吭的忍了下来。

竹翡青的手势轻柔,最后打了个结,站起身子,一偏头,看见他微微苍白的脸上布满冷汗,她笑著从怀里掏出巾子,细细的帮他擦汗。

屠霁延望著她,目不转睛,“翡青姑娘……”

“嗯?”

他微张嘴巴,又罕有的犹豫一下,“有一事……屠某不知道当不当说?若翡青姑娘责怪屠某……”

“二爷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就怕惹恼姑娘了。”他苦笑一声。

竹翡青心里一紧,“二爷请说。”

“屠某自半年前与姑娘一别,便押镖而去,这么大半年的,虽然不是刻意,但不知为何,屠某……”余下的话语,他含糊的咕哝著,像是在挑捡措词。

莫名的,竹翡青的眼皮直跳,她分了一点心思想著左跳吉、右跳灾,可是她跳的是哪一只啊?

屠霁延那妖异的闇蓝色眼瞳偏偏在此时直勾勾的望向她,让她心里一凛,随后就看见他张开嘴。

“虽然有些不切时宜,不过屠某独独想拜托姑娘……”

他抬起手,握住她为他擦汗的那只皓腕,然后牵引著往下方移去,几个眨眼的时间,在她的右眼皮跳得像被雷打中一样的时刻,她捏著巾子的掌缘碰到了覆在他身上的薄毯。

奇怪的是,那薄毯并不是平整的铺开,而是耸立起来,好像底下有什么支撑著它……

竹翡青心思飞快,转瞬间便明白情况。

屠霁延居然还笑得一脸腼觍。

“二爷……真是好精神。”她从牙缝里硬挤出简短的几个字。

“屠某也是相当无奈的。”他很委屈,也很无辜,像在跟街坊邻居抱怨家里那只不听话的宠物。“姑娘全心全意的为了屠某施为,屠某心里感动,无奈那祸根不知道为何精神得很,让屠某也难以启齿。”

竹翡青尽力做出柔顺的倾听表情,心里却恨不得一刀砍断那祸根。

这人以前分明还是强盗头子,哪里会难以启齿?挑刺刮肉痛得他冷汗直冒,居然还有余力让那祸根精神勃发!寻常人就算勃起,也早就痛得委靡下去,他反而精神百倍,真是教人气结。

“翡青姑娘嫌弃屠某了?”他低哑的嗓音里隐含著若有似无的笑意,似乎带著挑衅的意味。

竹翡青被他激起了杀气,却娇媚一笑,轻描淡写的说:“哪儿的话,二爷是客呢!”霎时把他刻意说得暧昧模糊的关系划分得清清楚楚。

你屠二爷是踏进三千阁的客人,今日翡青伺候了二爷,改日二爷总要上门来回馈大笔金银。

屠霁延听了,满心不是滋味。

但是到底哪里惹得他不满,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他不喜欢竹翡青拉开的距离。

这个伶牙俐齿、处处不落下风的女人,他在不知不觉中深刻的记忆著,并且没有分毫遗忘,他很确定,她在他心上占得一个位置。

只是这位置现在搁在哪里,他还不甚清楚。

屠霁延垂下眼皮,低声一笑,“屠某还是唐突翡青姑娘了?”

竹翡青轻哼一声,奇异的是,听不出太明显的不愉快,甚至她很清楚,自己并没有任何的不痛快,相反的,还有些得意。

这个伟岸的男人在勾引她呢!连这样疼痛得浑身发抖的时候,都还能对她发情,并且毫不掩饰,乃至试图勾引她,要她亲手亲近他。

竹翡青知道自己刻意划开的距离,让他很不开心。

她就喜欢他不开心!能够轻易的影响这个男人的情绪,让她再愉快不过。

他一手紧握著她的皓腕,她的手指则捏著沾上汗水的巾子,竹翡青仰望著他闇蓝色的双瞳,从他瞳底的倒映,清晰的看见他的大掌往下移动,覆上她的手背,与她十指交扣。

一时之间,在两人周遭,只剩下急促呼吸的缓和声音。

她仍然依偎在他的臂弯里,低垂的眼眸有些涣散,然后注意到他的手臂内侧,在护腕没有遮盖到的地方,有一小块皮肤掀了开来。

正确的说,是某种貌似皮肤的东西,微微的剥离了他的身体表面。

“那是什么?”

一问出口,竹翡青就知道自己错了,她根本不该问,无论那是什么,都与她无关,那甚至可能是他必须保密的工作之一。

屠霁延只是安静的抚摸著她的背,动作并不是温柔的,或者甜蜜的回味。

竹翡青不认为她应该要求一只识得血腥杀戮的凶兽必须能够用捧著易碎瓷器的姿态来对待她,她也不需要这样小心翼翼的侍奉。

他抚摸她的方式,像在抚摸他好不容易才得以亲近的,一只尊贵、骄傲、冷淡、优雅的野兽,他甚至不认为她是一朵娇弱的花。

“这次押回的镖物。”他自然而然的回答。

“你把镖物……藏在自己的皮肉里?”

她看著他卸下护腕,然后剥开贴在皮肤上的一块人皮,底下露出的是用羊筋缝起的一道伤痕,伤口并没有肿起,所以人皮贴上去的时候,不太容易看出破绽。

“里面是一颗很小的蜡封丹药,大概就一颗珍珠大小。”

“你们出去大半年了,不是吗?镖局里的人都回来了,托镖物却还在你的手上,而你受伤了……”她困惑而略显迟疑的声音陡然停下,眨巴了几下眼睛,又轻描淡写的开口,“我想,我可能明白了……”

“翡青不只伶牙俐齿,还非常的聪明。”他低声笑说。

“你让镖局里的兄弟张扬的押送大笔货物,无论是去或回都惹人注意,而你单独走另一条路,身上藏著真正受托的镖物……去的时候没事,却在回来的时候给人逮著,开始追杀你?”

“差不多。”屠霁延微笑。

“但是托镖物还在你的身上……你还没有完成工作。”

“事实上,我想我需要帮助。”他咳了一声,“我半个月前就回来了,托镖物却直到现在还留在我的身上,不是因为我受伤,而是因为我不知道托镖物的收货人在哪里。”

竹翡青这下子真的困惑了,“你不知道?委托镖物的人没有说吗?”

“说了,但是委托人也不知道收货人在哪里,她……咳,他们只给了我一个大概的位置,或者说是范围,然后给了一个名字。”

“只有这样?委托人不只是要你押送货物,还要你自己找人?”

“很遗憾,是的,而且这件委托不能拒绝。”

竹翡青更加不明白了,“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了……”

“为了要你帮我的忙。”他很老实。

“我?”她几乎失笑。

“你。”屠霁延给她肯定的答覆,“收货人在花街,名字是‘姽’,但是,无论身分也好,性别也好,乃至年纪容貌,则完全不知道。幸好我可以确定,那是个人,不是其他任何东西的称号。”

竹翡青沉默了一会儿,“听起来似乎有个头绪,其实没有太大的意义……花街里,没有什么是真实的,也没有什么是虚假的,凭这么一点讯息就想找人,无异是大海捞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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