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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宿满脸通红,连耳根子都仿佛要滴血了。
他们一前一后,低声斗著嘴,踏进了贾大夫的矮房子。
贾大夫的双手背在身后,转过脸,乍然见到他们主仆,山羊胡抽了一下。
坐床板上的屠霁延目光如电,没有在流宿的身上稍作停留,妖异的闇蓝色眼瞳缩得细细的,满满的都是竹翡青的身影。
第五章
那胭脂色的长裙将她姣好的身段包裹得纤细窈窕,自下摆精绣而起的曼陀罗一路妖娆绽放,上身精致服贴的绣花短褂将她盈盈一握的胸型勾勒出来,纤瘦的腰身上缠著一条金链,其下坠著一朵银花。
半年前初见时,她发上斜斜插著一只金步摇,是寒椿的样式,今天再见,她发上簪著的却是大朵扶桑花,那张扬的花朵反而将她苍白而疏冷的身姿晕染开一点温度。
屠霁延望著踏进门里的这个女人,脸上没有流露分毫颜色,心里却感到惊异……他还记著她。
记得她的容貌、她的身姿、她举手投足,甚至记得她穿了什么、戴了什么,记得她睡著时安静美好的模样。
他居然还这样深刻的记忆著她。
第一眼便认出了她,视线再也转移不开。
明明分离了半年,这段期间,他一次也不曾想起她,却在今日再见时,分毫不差的将她回忆起来,又细细的看著。
他与她分离过两次,而每次相处的时间都极为短暂,若要做为回忆,也显得太过单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将每个细节都记住了,然后在下一次见面时,清晰至极的回想起来。
他们似乎总是在相逢的时候,才开始绵密的思念。
也许是因为如果不这样做,便会撑不过漫长的分离吧!
屠霁延望著她,眼也不眨,微微一笑,“半年不见了,翡青姑娘。”
“二爷真是好记性。”竹翡青款款走到不远处,隔著贾大夫和扑到床板前的苏鸩,掩下长睫,行了个礼,微微一笑,“若非巧遇二爷底下的伺候人,翡青还不知道二爷在贾大夫这儿作客呢!”
屠霁延攒起眉头,注意到她笑起来的模样有些掩饰不住的疏离。
近前伺候的苏鸩以为二爷是伤口在痛,连忙扯过袖手旁观的贾大夫,非得要他重新检视一遍包扎妥当的伤口不可。
贾大夫露出“这女娃娃真是不懂嗑瓜子看人唱大戏的乐趣”的表情,不情不愿的靠向屠霁延,咂著嘴,伸手去掀他身上盖著的薄毯。
屠霁延半坐起来的身体微微避了一下。
贾大夫的指尖落了空,没捞到毯子,摸了摸山羊胡,小眼睛转了一下,瞄了瞄床板上身姿伟岸的伤患,又瞄了瞄打死都不肯再靠近的竹翡青,嘴唇微扬,笑得奸险。
屠霁延注意到了,却没有意会过来他在笑什么。
贾大夫转身,一把拎起苏鸩,又拎住竹翡青身边的流宿的衣领,一手一个,面无表情的踢开薄薄的门板,把他们两人丢出去,回过头来,指著桌上用火烤过的一排刀子。
“翡青啊,那练手材料昨晚不听话,试图翻墙逃跑,结果墙没翻过去,掉下来一屁股坐到石头上,腿上被枯枝扎了个大伤口,老夫估计著他忍了一晚上,伤口也差不多要烂了,你给他刮刮坏肉,再把药抹上一层,用布条扎紧一点。不用客气啊,下死劲的给他刮肉。”贾大夫一边吩咐,一边走了出去。
竹翡青还反应不过来,下意识的一脚往后退,随即感受到来自屠霁延的凶狠视线。
你敢退,老子就敢扑下去咬死你!
那赤裸裸的威吓目光,真让她有一种被猛兽盯上的错觉。
她扶了扶额头,深呼吸,试图抚平受到惊吓的情绪,吐出一口长气的时候,却像极了在叹大气。
屠霁延见了,俊挺的脸面不禁有些狰狞。
竹翡青一脸困扰的瞥向他,“贾大夫的身手在街坊间很有名气,二爷让贾大夫医治著,怎么还要走呢?”
“你没听到先生说吗?屠某是他的练手材料。”眼看她没有要逃跑,脸色也缓和下来,他甚至会说笑了。
“贾大夫在说笑,二爷当真了?”她挽起袖子,在一旁的温水盆里洗净了手,用巾子擦干,拿起桌上的一把薄刀。
“哼,不管怎么看,屠某都不觉得先生是在说笑。”他见她手势熟练,不动声色的问:“翡青姑娘也懂医术?”
“略懂皮毛,登不了枱面。”竹翡青淡淡的说,掀开他身上的薄毯。
毯子底下,是一丝不挂的男体。
她僵了僵,动作顿住。
幸好毯子掀起的弧度不大,她只看见了受伤的大腿,还没有越界到私处。伤处一圈白色纱布捆得相当厚实,对照他古铜色的肌里,显得异常惹眼。
屠霁延很含蓄的把一口白森森的牙齿藏好,轻声细语的说:“先生吩咐过要观察、记录伤处恢复的情况,因此屠某只好在翡青姑娘的面前失礼了……”
竹翡青暗暗咬牙切齿,却笑得若无其事,“哪儿的话,二爷此时带伤,又要刮肉,怎么也不算失礼啊!”
“翡青姑娘不介意就好。”他话说得温和,空著的手却一伸展,将原本靠在床板边的竹翡青抱上来坐著。
这一动,难免牵动伤处的肌肉,他浑身一阵紧绷。
冷不防被迫坐在床板上的竹翡青下手更是狠辣,顺著一巴掌准确的拍在他伤处的纱布上,当下痛得他脸色一白,倒抽一口气。
“二爷吓著翡青了。”她狭长的凤眼滴溜溜的盼来,似娇似嗔,有说不出的风情。
屠霁延的背部冒出冷汗,斜睨著臂弯里的女人,她明明纤瘦得仿佛风一吹就倒,却不显出脆弱之色,反而因为一身的疏冷气势,让人感到一种凌厉。
这个凌厉的、不容人欺负的女人,下手时真是明快俐落。
他咧出一口白牙,“翡青姑娘要刮肉,总要费点时候……一直弯腰曲膝的,屠某担心你太过劳累。”
“二爷太照拂翡青了。”她也答得滴水不漏,微微一笑,却暗自腹诽:敢情你屠二爷不是为了轻薄我,而是关心我会不会腰酸背痛?
屠霁延一脸无辜,指了指伤处,“请,翡青姑娘。”
“二爷,不放开翡青吗?”竹翡青瞄了瞄他搁在她腰上的手臂。
他连一眼都没瞄过去,笑吟吟的说:“屠某挽著翡青姑娘,才会牢牢记著是姑娘在清理伤处,便不会一时失手,误伤姑娘。”
竹翡青的眼睛微眯,本想再斗上一斗的,转念却想,这人纠缠不清,说不定是发现她和流宿联手将他卖了……在心里有鬼的情况下,她不吭声了。
她怎么鸣金收兵了?屠霁延还在讶异,就见她几乎整个人偎在他的怀里,伏下身子,用小剪子剪开纱布,一层层的揭开。
软玉温香在怀,若非此地实在不是亲热的好场所,他真想按倒她,大快朵颐一番。
暗暗想著极肉欲的事,他的脸上倒是不显分毫,做出了和竹翡青一样关心自己腿上伤处的表情。
那捆得厚厚的纱布,最初的几圈都还干干净净,再往下一揭,就透出干涸的血色,越到底层,血液晕染的范围越大,竹翡青冷淡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手上的动作更加小心翼翼,终于撕开最后一层纱布,伤口裸露出来。
“唔……”她咬住下唇。
屠霁延腿上的伤处极为狰狞,皮肉都外翻开来,血肉模糊成一片,露在外面的皮肉甚至显出一点白色,伤口里还残留著枯枝碎片,扎进肉里。
竹翡青心里一震,莫名的鼻头微酸,赶紧撇开头。
她的动作实在太突兀,他目光如电,将她的神色看进眼底,揽著她的纤腰的手臂一紧,淡淡的声音里有一种无比强横的平静,“皮肉伤而已,翡青姑娘放宽心,屠某不会喊疼。”
她沉吟一会儿,低声调笑,“也不会哭鼻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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