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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兰花开(32)



屋内便没有了任何声息。

他手按在木床之上,不知想起了什么,竟露出淡淡的笑来。

睁开眼睛,望了望依然悄然无声的空旷屋子,他坐起来,穿好鞋子,轻轻走到屋子那一侧,往下看去,而后又立刻别开眼。

哗啦哗啦声音清晰地传进他耳朵,细白的脸皮不由有一点微微的红。

那个女人,正大咧咧地坐在那热气腾腾的池水中,很自在地戏着水。

他猛地退后了两步,站住,背过去,轻轻咳了一声。

“少爷,您醒了啊?”

笑嘻嘻的声音从地下传出来,微微带了点慵懒的娇音。

他淡淡点头,而后又轻轻应了声。

“哦,你等一下啊,我马上上去。”

哗啦的水声再次传过来,他再走上两步,直到那水声听不到了,才停住。

过了好一会儿,轻盈的脚步声从他背后传过来,他垂在袖中的手微微拳了拳,才转过身,望向一身青衣披散着头发的女子。

然后,美丽的眼睛用力地瞪。

小小却还是笑嘻嘻的,扯了扯身上明显不合身的男子外袍,再甩了甩未擦的湿发。

他微皱眉,却没有躲闪,任她发上的水珠落了好些在自己雪白的精绣白衫上。

“哎哟,对不住对不住!”她却立刻后退两步,很歉意地笑,“以前同辛不平玩笑惯了,忘记了现在在这屋子里的不是他。”

对于她已经提过好几次的那个名字,他这一次难得地皱了皱眉,冷清的俊容渐渐沾染了几分不悦。

小小却是没有注意,只快步走到那张木床前,蹲下,从床下扯出一个小木箱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件黑色的棉布衣裳,站起来,刚要脱衣,却又醒悟过来,顿了下,回头朝他眨眼一笑,见他果然很知趣地转了身,这才脱下身上的男子外袍,穿戴起来。

关岳鸣听着身后的脱衣穿衣声,不由咬牙,忍不住开始猜测这一点也不知羞或者是很笨的女人,到底同那个“辛不平”是什么关系。

“少爷,你昨天休息得好么?”继续地穿着衣,小小笑眯眯地问道。

他吸口气,淡淡哼了声,不置可否。

“这里是辛不平每年冬天都会来住的地方。”她继续唠着家常,全然未觉身后的少年在想些什么,“不过才刚下雪,山崖的寒风落雪还没有开花,估计再过十天半月,他就要住到这里来啦。”

“你……也常来这里?”

“一年就是一回吧。”她拿出一截黑色的皮绳将头发草草地绑在脑后,笑道,“我那些开胃的药丸必须要用寒风落雪做引子,所以每一年大寒我都要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给辛不平做一个月的苦力,他才肯给我下一年的药丸。”

忆起那个古怪的臭大夫,她不知该笑还是叹。

“那……辛不平是大夫?”他淡淡问,侧耳听她动静。

“是啊是啊,是一个只会卖狗皮膏药的蒙古大夫。”她应付一笑,并不想多谈,只将那件男子外袍随意地丢到床上,舒展双臂哈一口气,“好啦,好几天不曾睡过软床铺洗过澡,真是舒服啊!”

他转过身,望着这个嬉皮笑脸的女人,不知该说什么。

“少爷,您别生气。”她显然瞧到了他皱着的眉头,笑道,“不是我不想让您也下去梳洗一下,只是那个辛不平脾气真的很怪,鼻子又比猎犬还灵,别人动了他一点东西他一吸鼻子就知道了,他如果知道了就该我倒霉啦。”

“那你——”

“哦,那水池子其实是药池,本来就是为了我准备的。”她漫不经心地道,“下面全是他制药的地方,我也因为曾经是他的药,所以才能随意上上下下。”

“……几年前那场大病?”他握拳,眼望石墙,声音不自觉带了微微的抖,“你,受了不少苦吧?”

“啊,是啊,少爷,您头脑不错啊。”她笑着夸奖他,并不为意。

“所以——”才……

“对了少爷,时候不早了,如果您休息够了,咱们就走吧!”她又奔回那端,跳下去,不一刻又上来,这一次,拎着她这几日穿脏了的衣衫,腰间,则又挎上了那五六个小挎包,看里面鼓鼓的,他知她大概补充了药丸。

于是,又从那屋子出来,她领着绕了几绕,他再回头,放眼又都是数之不尽的杂树荆棘,哪里还有那奇异的屋子?

这才知此地隐隐竟有着五行之术的布置。

但他并没有多问,只随在这女子身后,默默地离去。

第三章 诡异的眼神 也不知是前几日在山岭间遇到的山贼起了作用,还是她领着他顺路绕了那奇异的屋子的缘故,这一次,关岳鸣没有再自顾自地决定走向,却是要武小小自己做主,看要如何走。

于是,武小小领着他离开了无人的野山旷岭,却是按着旅人的驿道,一路慢慢而行,朝着南蛮之都卡司兰去了。

他没有问她选择官道的缘由,她也没有问他同意自己走官道的缘由。

反正,他们原先的目的便是卡司兰,如何走,只要他已办完了该办的事,便无所谓了。

而她,则也因为又有了开胃的药丸吃,可以一路尽情品尝南蛮美食,尽管这貌美的少年郎一路也没给过自己什么好颜色,但还是嘻嘻哈哈,一路玩得甚是高兴。

由天朝边疆至南蛮国都卡司兰,若走官道也就五百余里,骑马而行也就一日的路程,但南蛮处处崇山峻岭,即便是官道,行走起来也是一山十八弯,行行绕绕,又无什么好景致,若无多少耐心,真的是一趟苦闷的差事。

武小小向来是闲不住的,只慢慢地跟在关岳鸣身后走了几日,摸清了他的性子,便时常起了捉弄之心。只是,总还知道关小少爷是自己的衣食父母,真的得罪了他,自己那尚未到手的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恐怕是要打了水漂的……所以,也只敢暗地里做一些小的手脚,小小地娱乐自己一下而已。

如此走了三日,这天晚上到了一处驿站,同驿站看门的老汉打听了下,离卡司兰也就二百余里了,便放心地住了下来,关岳鸣架不住武小小的嬉皮笑脸,竟然住了七天。

七天,即便是走得再慢,却也已经到了卡司兰了啊。

关岳鸣虽然不太满意,却很难得地没有说任何反驳之语。

于是,就在这驿站里,慢慢地熬了七天无聊的时光。

说是驿站,其实也就是三间石头屋子,甚至连外墙也没有一堵,来往的商人也并不多,因着近几月天朝与南蛮关系又渐渐紧张起来,往返两国做生意的人也少了许多。

武小小却是关不住的,七日里没有一日是在屋中,大多时候都会自告奋勇地说要去打野味,一去便是从早到晚的一天,关岳鸣曾暗中跟她去出过一次,的确是顺着野兔山鸡踪迹而循,并没有说假话,也就放了心任她去。

一般到太阳落了山,她就会拖着满满的山鸡野兔跑回来。

她捉野味很有趣,从不先将其杀死,而是拿一根不知什么做的细绳,一只一只地捆住脚顺着雪拉回来。那小绳太细,远远看去,就好像一群山鸡野兔跟在她身后自己跑一般,虽然有的是向前,有的却是向着后倒退着前进,很是有趣。

他第一次与那驿站看门老汉看到时,那老汉还以为武小小是这山脉之神,不然哪里会有一大群的动物簇拥在身边?

真真让那老汉吃了一惊,无端对两人尊重了许多。

那老汉本就是南蛮之人,据说在军中做了一辈子的火头兵,后来因为年纪大了,且又无妻无子,国师牧延宏畴大人体恤他,便让他在这里做了一名小小的驿官,平日里也就是打扫一下这三两间的房子,每隔一段时间,自然有人会运军中补给给他,算是享福了。

提起那南蛮国师牧延宏畴,老汉很是感激,说着说着就会流泪,而语气更是尊敬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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