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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你会轻功不成啊!”
忍不住地将脑袋埋进胸前的枕头里,没有一点玉树临风模样的飞二爷呻吟一声。
真真的是见到鬼了!
他他他……他难道还嫌外界坊间流传的小道消息不够多吗?难道七先生中秋回来时没将他的话转告给他听吗……三更半夜子时三分,应该是睡觉休息去暖玉温香一番的良宵美辰啊!
“你到底哪里不舒服?”淡淡的熟悉梅香拂过鼻端,一双稳定的手掌温柔地搁上他酸酸痛痛的腰,慢慢推拿,轻轻按压,“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睡?”
“……”
软软瘫在床榻姿势不雅的身躯瞬间僵硬,恼羞成怒的红,闪电般从细白的脸皮上爆发。
“这贺礼册子,你看出什么了?”手,微用了下力,见掌下的躯体立刻向上跳了跳,温文尔雅的笑轻轻响起,“小飞,以前你不是经常这样为我捶腰揉肩么?”
“……”
咬,使劲地咬,只将嘴巴里残存的糕点渣子当作……咬死!
“好了,舒服一点了没有?”害他几乎化成硬石头的大掌终于从他腰背撤离,淡淡的梅香却愈发地凑近了他的呼吸,“你啊,总是这么冒冒失失,我只是见你看得认真,没出声招呼而已。”
“……”
难道认真也是错?!
“你还喝不喝茶?”茶的清香,再次飘向了捂在枕头中的鼻子。
……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卡了糕点的喉咙的确需要茶水的纡解,只得慢慢抬起头,细瓷的青花盏依旧飘在鼻子前的空气中,他恼哼了声,就着当下的姿势将满满一杯温热刚好的甘甜牛饮下肚。
“喝慢一点。够了吗,还要不要再喝一杯?”文雅含笑的声音,却只让他暗中翻起白眼。
“……真是多谢大爷了。”没好声气地哼了声,脑袋照旧埋回软软的枕头里,反正玉树临风也从来不曾被这人看进眼里过,如虫般瘫着的不雅姿势……被笑就被笑好了,他不在乎!
“你啊!”
莫名的叹息荡漾进他的心里,而后一阵声响,等他发觉不对劲,抬头望向床前,空空的,没有任何的阻碍住他的视线——
慢慢转头瞪向床内侧——
斯文地文雅地温柔地笑着望他的人,正姿势优雅地平躺在他的身旁!
……
抱着枕头的手,忍耐不住地握了握拳。
“小飞,你还没说呢,那贺礼册子,你瞧出点什么没有?”
“……”
紧握的拳,慢慢抬起,却在下一刻,被热热的手掌轻轻包裹住,轻轻往下一拉,一同放在腰侧的软软床铺上。
他咬牙挣扎了下,再用力地甩了甩。
“小飞?”
“……大爷,你的袍子怎么是湿的?”
狠劲地合上嘴巴,他只恨没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老天!他说的是什么啊……
“哦,刚才不是被茶水泼了一下么。”不在意的笑继续传来,被轻轻包裹住的手却终于有了自由。
恼怒的心,却突然空落了一下。
用力瞪,用力瞪,几乎僵住的眼用力地瞪,那个不论做什么都优雅到极点的人慢慢坐起,修长的手指优雅地解开胸前袍带,轻轻一折一翻,用力瞪的视线暂时被遮住,等再瞪那个温文尔雅的人,却已经一身白衣素服地重新平躺在了自己身边!
紧握的拳,复又被轻轻包裹进了热热的掌心里。
明亮的蜡烛,忽闪了两下,而后,暗暗的夜色,出现在了用力瞪的视线里。
跳得飞快咚咚作响的心跳,却开始缓和了下来。
咬牙,他猛地抽出被包裹着的手,同样翻身平躺,暗暗的夜色里,细白的脸皮终于肯从枕头里爬了出来。
手,轻轻的,再度被温柔地包裹了起来。
这一次,他没有拒绝。
有了夜色的保护,或许,什么也可以不用再害怕了吧?
被温柔包裹住了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直直瞪着黑漆漆帐子顶的眼慢慢合上了眼皮,轻轻的叹息从胸膛含进了紧闭着的口腔里。
夜色里的静默,熟悉的梅香,熟悉的气息,被温柔地抱握的手指。
那雪天里的哟哟呵呵,那年少时的轻狂大笑,那认真说出诺言时的小小羞涩,那捧上自己所有时的郑重决绝,那铺天盖地喜红时的绝望心碎,那嚎啕大哭时的肝肠寸断,那陌路相逢时的云淡风轻,那以针刺骨时的痴心无悔,那偶尔沉梦时的流泪甜蜜,那……
黑暗里,快乐着的、无忧着的、幸福着的、伤心着的、痛苦着的、煎熬着的……十余年,一幕幕闪过,似风,如梦,快得,让他抓不住一丝丝的痕迹。
剜肉剐骨的痛,让他呼吸不能。
任谁,注目着他的玉树临风,注目着他的率性轻狂,注目着他的聪慧世故,注目着他的果断冷静,注目着他的小小赖皮,注目着他的……
任谁,任哪一个,也瞧不出他的心,其实一直在小小地哭泣。
总以为自己很坚强,总以为自己可以好好地守护自己。
直到这一刻,夜色的悄悄遮掩里,熟悉的梅香里,轻轻而紧紧相扣的手指,酸到发痛的心跳,终于告诉了自己,其实,自己根本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
十余年,十余年,十余年从来不曾再有过如此熟悉地安心地心跳。
十余年,十余年,十余年好想好想用力地抱住身边熟悉的梅香,好想用力地……大大地哭上一场。
十余年,十余年,十余年……只期望能悄悄地互诉衷肠。
十余年,十余年,十余年不敢相见……只恐相见时再也熬不住万千的相思渴望。
十余年,十余年。
十余年……
环绕嘴唇里好久好久的轻轻叹息,最终又潜回到了深无底处的胸腔。
张唇,冷静地张唇,他,不再是她,却还是他。
“大爷,朝廷是不是该长长你们这些官老爷的俸禄了?”
温热包裹着自己手指的大掌微动了下,而后斯文之极的声音沉稳地传来。
“小飞,觉得我们这些官吏很可怜?”
“是啊,有一点啊!你看,堂堂的一品大员,硬着头皮凑给同僚的喜酒钱,却只有可怜地从夫人那里硬扯来的一匹绸缎……怪不得街上卖红薯的越来越多啊!”
他感慨地“啊”一声。
低到无声的笑轻轻飘进他的耳朵,“说着正经话,却偏偏没一点正经的样子。”
“前些时候,我不是托大爷走了个门子么。”他等那笑声停了,继续道:“一个小小的县堤,却让我有了白花花的十万两银子!哦啊,我到现在还在偷偷乐呢。”
“还敢说啊!”似是完全无奈地长叹一声,“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少的手脚,才不惊动朝廷地将那事办了?”顿了下,又笑,“银子呢,至少分我一半才是吧?”
“您就别拿我逗乐了,大爷。”没好气地翻一翻白眼,虽然无人得见,“我也是很可怜的人啊,养家糊口,还不是全指望着二爷那里的差事?哎,上次去喝茶,却碰到了几名酒友,我偷偷摸了摸荷包袋,却连三十大文的老酒钱都凑不出来啊!只好灰溜溜地跑掉了……”
……真的真的很没有面子啊!想他玉树临风风流潇洒英俊到没天理的堂堂铜狮大将军府的大管家,却穷到——呜,想起就好想抹抹眼泪。
“好可怜哪。”偏偏有人嘴巴里虚伪地叹一声“可怜”,嘴巴外却是隐忍不住的低笑,“怪不得可怜我们这些官老爷们俸禄太低,原来拐弯抹角是在骂我们亏待下属,连给手下喝酒的小钱都拿不出来。”
突然很严肃地又沉下声音,很威严地道:“所以,你就去散布小道消息,说堂堂的大相国不理政务,却大摇大摆搂着小少年地去戏园子听戏听曲?”
“……大爷,不是我说的啊!”他小小声地为自己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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