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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飞意思是,那日便让二皇子瞧瞧天朝大臣们的气势?”关文岳拿起单子,思索片刻,而后朗声长笑,“天啊,还是飞二爷厉害!”
的确,没有什么比这个能压压二皇子的气焰更好的法子了。
“卑鄙小人哪里敢搏堂堂相国大人称赞?”不是很认真地胡乱讲句话,关飞放下手中狼毫,目不斜视地瞥着纱窗外长廊中依旧静静等候着的朝臣官吏,皱了皱眉,“大爷,天快晚了,您是——”
“哦,那些人,让他们等着吧!”关文岳顺着他视线自然瞧到了那些朝臣官吏,冷冷哼一声,“难得浮生半日闲,再者,三弟喜宴哪里是这些只汲汲钻营的小人可比的?”
“大爷以‘治吏严谨、清廉正直、恭谨谦良’誉满朝野,是天朝人人诚心称赞的正吏明臣、国之栋梁,但有句俗语,说得是‘锋芒毕露’之误。”关飞沉默了下,而后轻声道,“况‘水至清则无鱼’。大爷久历官场,只怕是比谁人都清楚。”
关文岳浑身一震,若有所思,认真望了窗外半晌,才吁口气,轻轻道:“小飞,我知道了。”
短短几字,却是三十余年生命中最真挚的语言。
“那宴请单子便这样定了。”关飞似是没听到他这句话,利索地推开椅子站起来,将剩余的单子捏在洁白的指间,微点了下头,“我这就拿给朱总管瞧瞧去,看他老人家还有什么建议没有。”
“小飞。”
关飞顿了下,而后继续转身朝着门走,只觉眼中热热的,几乎不能视物。
“小飞!”关文岳并没起身,一直端正地坐在椅中,甚至头也不回,只轻轻地笑了声,“你……”
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或许,什么也不用说。
他与他之间,没有什么可以去说的了。
一切,尽在不言。 第五章 故人非昨 虽无任何功名在身,但驮着一大串强而有力的靠山,这喜宴筹备起来,实在是有将人活活逼疯之嫌。
平日里躲在将军府里作威作福清闲惯了的关飞老爷,到这时候,实在是累得没空继续显摆他那玉树临风、风流潇洒英俊到没天理的形象了,每天东打点西打点,南吆喝北招呼,简直就是一条……狗……
“飞二爷。”
好不容易和朱总管一起啃了一顿三更半夜的残羹冷炙,好不容易快爬回他如今暂居的跨院小窝了,临了,却又被喊了住。
“有事?说吧。”他实在没有了精神气力,头也不回,只搪塞地挥一下手,算是应了声。
“这是前日您吩咐做的贺礼册子,账房刚刚做完,便派我给您送来。”相国府的小厮很是训练有素,对于看人脸色更是一等一的伶俐,很利落地转到累趴下的人侧面,弯腰恭敬地将厚厚一本册子呈上。
“你们手脚很快啊!”接过册子,他不吝夸奖一句。
前两日,他偶尔路经大账房,从院前便眼尖地瞄到了账房从院门到各屋子,到处可见的锦盒绸缎精致器皿甚至书画轴卷。原本他以为是为关老三即将进门的妻子准备的三礼六聘,还咂咂有声地羡慕了半晌,谁知随口问了一句,才知道这些都是各部各衙各大小官吏送来的贺礼!
乖乖啊,离真正拜堂那天还早着呢,这急着讨好巴结的人物还真不少啊!
一时起了念,便在同账房管事闲聊时提了句,要是有时间,就将贺礼单子按官品大小列个册子吧,他飞二爷闲来无事想顺便看一看热闹。
当时只是玩笑地说了句,哪里知道人家如此地当成了大事,只这么两天的工夫便整理好了,更不顾深夜地拿来给他。
唔,看来顶着“飞二爷”的名头,有时候还真的挺不错的。
笑着要小厮回去复命,他拈着沉甸甸的册子晃晃悠悠地跨进自己房间,外房内室早已点上了灯烛,两名丫环见他进来,忙笑着问礼,一个很伶俐地捧来盛着半满温水的铜盆请他净手。
他也不拘束,将册子放到桌子上,在盆里洗了洗手,再接过另一名丫环手中雪白的帕子抹净了水珠,丫环恭敬地问他要不要沐浴更衣,他摇头,挥手让她们下去休息,不用管他了。
丫环们依然恭敬地退出去,仔细地将门关上,而后很小声地再道了声,才迈着无声的脚步走了。
好不容易算是终于清净了啊!
很有些夸张地伸一个大懒腰,随手将袍子脱下来往椅子上一丢,顺便瞄一眼摆放了四色糕点倒好了清茶一杯的桌子,他满意地笑了声。
忍不住再次慨叹了番做“飞二爷”的好处……虽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好。
无人处,玉树临风、风流潇洒样样都不用显摆着了,拈一块枣子糕丢进嘴里,甜而不腻,大嚼了几口,立刻再塞一块进去,再顺手灌一口温热正合适的清茶,一天的劳累总算是有了一点点的舒解。
吃得兴起,索性将桌子上的四色糕点全倒进一个盘子里堆得高高地搂在怀里,将那贺礼册子塞进肘窝,再端起那壶茶水来,几步便走进内室。
哈哈,能躺着何必站着?
内室里也早已备好了明亮的蜡烛,将糕点盘子放在床头,将茶水直接放到床前的脚榻子上,肘窝一松,贺礼册子便丢上了床,再舒服地伸上个大大的懒腰,身子向后一仰——
啊……
一天之中,也就现在是最舒服的时候了啊!
吸吸鼻子,很感叹地抹抹眼里想象的泪水,长手一探,便从床头勾下一块糕点来,一点点地丢进嘴巴,唔,竟是他喜欢的豆沙小月饼哎!这深秋的时节了,还有月饼可吃,实在是美啊!
忍不住地呵呵笑出声,将身边的贺礼册子扯过来,斜身子调节了下位置,等床头的烛光照射到册子上时,他便边吃边细细翻了起来。
王盛,从七品,工部行走,年俸一百二十石,银九十。送双鱼玉佩一对,价三十两。
柳寺清,正三品,户部员外郎,年俸一千六百石,银九百。送青瓷龙凤盘云对壶一对。估价白银一百两。
钱杉林,正一品,户部尚书令,年俸三千三百石,银两千七百。送湖秀绸缎一匹,价十五两。
周政明,从四品,翰林院学士,年俸一千石,银四百。送百年好合挂轴一副。
……
只大略地翻了翻,飞二爷就很是感慨地点点头。
这看似不起眼的贺礼单子,却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仓促而成,更能列析得如此清楚……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翻身,爬在床上,将枕头往胸口一抱,探手臂再捏一块糕点塞进嘴巴,他继续看这有很多文章的贺礼册子,而后慢慢皱了眉。
一个从七品的小小的行走,年俸不过九十两银子,却能取其三成送为贺礼。
正一品的尚书令,却只拿得出折价十两多的绸缎一匹。
从四品的翰林学士,则送了一幅自己的画轴过来。
……
唔,是太过小气,太过清高,还是为了汲汲钻营?
这里面的学问,可真的是不得不好好想上一番呐!
手,无意识地往床下的脚榻子上摸了摸,温热的茶水在哪里?
冉冉茶香,却从鼻子前出现。
八分满茶水的细瓷茶碗,则凭空出现在册子上边三分处。
……
圆圆的眼瞪着细瓷的青花小碗,一眨不敢眨。
……鬼……
嘴巴中尚未咽下去的满满糕点堵住了很没志气的尖叫,手中的册子一挥,身子立刻往上一翻!
哗啦——
哼!
砰!
茶水被册子准确地击中,哗啦倒扣在了闷哼了一声的人身上,上翻的身子则一下子又重新砸回软软的床铺,用力过猛加上姿势不对,结果可怜的腰阵阵的酸痛!
“小飞,没事吧?”
略带焦急的声音,立刻出现。
“……”
惊魂尚未安定,大大的眼瞪得圆圆,慢慢地转过头,弯腰朝着他皱眉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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