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啊。我可算明白为什么我们会出现分歧了。”撒旦的隐形孙女释然一笑，“没错，我祖父是这里的主人。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必须听他的话呀。”

“什么意思？”

“亲爱的，我们西方的统治者不像你们东方神界那么讲究集权。也就是说，即便是地狱之王撒旦，也不可能一手遮天，不可能单独做出裁决。”

“啊？”福夜宴瞪大眼睛。

“比如说，如果撒旦陛下提议把一批人间的恶魔们强制带回地狱去，他必须首先召开一个讨论会，并通知各位地狱魔王与领主，通知各位大大小小的恶魔伯爵侯爵公爵，他们可都有资格出席并发表自己的看法——如果撒旦的提议被驳回，那么这一条建议就不通过，也不能实行。”

“不是，地狱里的大大小小的恶魔，居然还敢驳回撒旦的提议？”福夜宴觉得不可置信。

“我再说一遍，我们西方统治者与你们东方是不一样的。我们这里什么都讲究自由与民主。我的祖父也正是为我们争取这些，才光荣地从天堂堕落的！”身后的隐形者语气变得冰冷骇人。

“打住——也就是说，假如我是撒旦，我想干任何事——必须先跟手底下一帮大臣商量好了，才行？”福夜宴觉得心凉了半截。

福夜宴还以为只需要说服撒旦一人就可以了，结果闹了半天，西方地狱这狗屁制度，连地狱之王手里也根本没有实权！

“不止要跟大臣们商量。”撒旦的隐形孙女淡淡说道，“还要跟每位地狱居民协调好。比如你想在凌晨五点钟打开你的皇宫，但门口的恶魔流浪汉委员会们不同意，他们就会集体上街，游行示威，抗议你的暴政，把国王送上断头台。”

“救命啊，你们可怜的撒旦陛下，这地狱之王也太憋屈了吧！”福夜宴欲哭无泪，“我要是他，我现在非得卧薪尝胆，好好琢磨怎么复国！不对，卧薪尝胆都来不及了，我直接写什么血字衣带诏，号令天下诸侯救驾！”

第24章 黑蝠帝子赴火海，撒旦王孙隐功名（2）

“随你怎么做白日梦吧。”隐形者冷笑，“但这些就是我们地狱的规矩，谁也别想翻天。”

她说完，周围古老的宫殿也静悄悄的，连一点回音也没有，似乎都在等福夜宴打退堂鼓。

福夜宴想不想退？

当然。一个仙人孤身深入地狱腹地，如果换成任何一位普通天使，都已经是无可饶恕的罪孽与肮脏了，尽管福夜宴身为一名东方神仙，对于地狱风物并非水火不容，但也难免有排斥心理。更不用说他来都来了，他已经下到地狱最底层了，他就差一门之隔就要见到撒旦了！

却被告知这样一个令人绝望的结果。

福夜宴退了吗？

当然没有。因为他并不是为一己之身考虑，他的身后，还有一个苦苦支撑、等他回去救援的爱人斐尔森，还有一群昆仑的天兵兄弟！

如果福夜宴半途而废，那些他所珍爱的人、那些珍爱他的人，也注定要凶多吉少了。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我可以画出那位地狱领主的黑魔法印章，您可以帮忙查找他的信息吗？”福夜宴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另外，您的祖父，撒旦陛下，难道他就没有一些皇家禁卫军什么的，专门负责护驾？或者专门照顾一些应急之需？”

“首先，各位地狱领主信息是绝对保密的，请你理解。另外，年轻小神仙，你要明白——如果是在战争年代，集权是一件很简单事情。召唤自由的领袖振臂一呼，可能就有百万妖魔听他号令。”撒旦的隐形孙女嘲讽一笑，“但现在已经是和平年代啦，再强大的法力也解决不了诸多社会问题，民心才是决定胜败的关键。所有的，所有的利害关联者，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削弱我祖父手中的权利，毕竟谁也不愿意看到一个大独裁者作威作福。”

“这是很荒谬的。在您也想想看，在我们东方天庭，就算是和平年代，灵霄宝殿前也一定会有二十八星宿当值，一定会有三十六或七十二部雷神轮流值班。这叫居安思危。”福夜宴连连摇头，似乎准备这样无底线的纠缠下去，“就连我的祖先，女土蝠先生，他位列二十八星宿，可他自己的宫殿附近，也必有一些私人军队可以随时调动，这叫未雨绸缪。”

“等等，你再说一遍！”隐形者忽然提高声音，“你刚刚说你的祖先是谁？”

“女土蝠。”福夜宴重复一遍，“他是二十八星宿之一，并且不只是我一只蝙蝠，我们东方几乎所有的蝙蝠都任他为主，是他的后裔。”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名字叫“女”的男先生，两千年前，在西天堂做客，风评不错。”隐形者若有所思，问，“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我们东方天庭神仙寿命都高的可怕。我与女土蝠祖先之间已经有数十代的关系了，我也不可能对我每个祖先的动向都了如指掌吧？”福夜宴想了想。

“你们东方神仙说话总是拐弯抹角的！那就代表你不知道了！你并不清楚他现在身在西天堂，对吧！”隐形者诘问。

“我确实不知道。”福夜宴诚实地摇摇头。

“嗳，那要我说，这件事情已经差不多解决了。”隐形者哈哈大笑。

“什么意思？”

“既然你来自东方，又遇到了一些东方妖怪的问题，自然要去找东方的神灵去解决。”隐形者分析道，“就比如你可以直接去找女土蝠求救，他总不至于对自己小辈的生死置之不理......”

“不是置之不理，是无能为力。”福夜宴打断道，“我刚刚没有说清楚吗？我已经向东天庭政府借到了三千兵马，但由于他们都初来乍到，征战外疆，或者不熟悉天文地理，或者水土不服，并不能发挥最大的除魔能力。所以，我才向你们求援。我希望获得你们的支持。”

“好好好，我们支持你。”撒旦的隐形孙女笑了，“我们支持你！你是正义之师，你占理，你快去下界降妖除魔好了。”

“这并不是口头上说说那么简单！”福夜宴有些气恼，“别开空头支票，我更需要实际一点的支援！”

“你瞧瞧，我们又绕回这个问题了。”隐形者唉一声，“那么我也再重复一遍——谁家孩子哭闹，就要让谁家父母去哄——你，必须去找，你们东方神仙，求助！”

胡搅蛮缠。福夜宴刚想发火，却忽然停住了。他脑海中飘过一个念头。

“......你，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终于开窍了。”撒旦的隐形孙女微微一笑。

福夜宴突然明白过来，这位隐形者并不是让他去问女土蝠祖先借兵、借权，而是借人脉。

哦不，是“神脉”。

西天堂的“神脉”。

女土蝠既已在西天堂安家落户千年，风评颇高，自然也有不少交好天使们。

自古邪不压正。西天堂的驱魔天使们皆是久经沙场的精兵强将，而且热心肠，乐意相帮。他们主场作战，才是狼妖或狼人的真正克星！

“一支除魔天使军团。”隐形者点头，“一支天使军团不到百人。但肯定是你最有力的支援。”

福夜宴心中顿时一片明澈，他感激地朝面前一片空气点点头：“谢谢您的建议，我立刻去寻求女土蝠祖先的帮助。”

“祝你好运。”隐形者笑一声，“愿你能够成功，将那些邪恶的妖魔一举消灭。”

福夜宴心中也生出一股必胜的信念，但就在他走出大使馆一刹那，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发问：

“不对！地狱恶魔都是撒旦的子民。四舍五入，也是你的子民——你究竟为什么要帮助我，去损害地狱的利益呢？”

“我也再说一遍：‘地狱的子民’，不等于，‘撒旦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