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福夜宴听神仙同事们说过，东天庭大使馆就在地狱最深处——地狱第九层，紧挨着那座著名的撒旦王宫，潘地曼尼南。

啧啧，与其说是一座皇宫，还不如说是一个五脏俱全的小国家呢。

福夜宴经常听闻，撒旦王宫，潘地曼尼南，装潢十分华丽，几乎可以媲美西天堂永动天的蔷薇圣殿。

层层台阶，条条大路，全铺满了璀璨的黑水晶与黑钻石，更不用提一座座城池营垒，桂殿兰宫，耸翠层台，流丹飞阁，卧波长桥，行空复道。

左边是古波斯的冬都苏萨——大流士宫殿，高大的翡翠城墙上镶嵌着格里芬的金红饰带；右边是古罗马的庞贝古城，七门十四塔如棋盘纵横，温泉与斗兽场灿若繁星；再往前走，还有秦始皇的阿房宫、拜占庭的君士坦丁堡，半空则是巴比伦的空中花园……

古往今来，人类史上所有毁于一场地狱大火的壮观宫殿齐聚于此！它们或栽满了荒唐统治的玉树庭花，或浸淫了王朝更迭的铁血战争，或见证了大自然无情的罪与罚。

最耀眼的，当属暴君尼禄的金宫。它摆在万魔殿的中心位置，乃是撒旦路西法陛下最得意的收藏品。

不过，尼禄金宫中心还有一片光秃秃的处女地，与周围金碧辉煌的宫殿们格格不入。

据说，千年后，两个西方强盗准备火烧一座伟大的东方宫殿，地狱方面已经提前预留了位置。

最后一块拼图是圆明园，万园之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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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夜宴一边想着撒旦王宫的传说故事，一边接近地狱最底层。

越近核心，审查也愈发严格。

所幸，他凭借一对酷似恶魔的蝙蝠翅膀和满嘴的吸血鬼尖牙和一张西方神界颁发的“神兽暂住证”，顺利抵达目的地。

“欢迎预约潘地曼尼南的访问，先生有何贵干？”一句生硬的中文传来，一位身着华丽长袍的圆锥角恶魔就像一团黑雾，滚落在福夜宴的面前。

“我自东方神界而来，替西方除魔时遇见了一些西方恶魔与东方妖怪勾结，隐患颇深。为避免引起争端，我希望面见你们的撒旦陛下。”福夜宴诚恳说道。

“哦？原来你是一位东方的除魔师？”圆锥角恶魔听完，脸色微变。

“惭愧、惭愧，在下只会一些小法术而已。”福夜宴谦虚道。

圆锥角恶魔立刻后退几步，与他保持距离，谨慎地说：“嗯......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但如果我现在跟您说了话，今后对我会有什么不幸的影响吗？”

“放松点儿老兄，我是带来好运的蝙蝠神仙，又不是什么扫把星。”福夜宴笑着摊开双手。

“好了，不要再念一些奇怪的咒语了。你，赶紧进去，向右转！”小恶魔谨慎地捂着鼻子，朝右手边一指，仿佛在对付一个烈性传染病患者。

福夜宴哭笑不得走进门。

他还能听见身后，那个迷信的圆锥角小恶魔正在念什么上帝什么保佑他，千万别被东方的巫师诅咒了。

撇开这只小恶魔不谈，福夜宴很快发现，自己遇见一个更大的麻烦：

当他七拐八拐，好不容易找到撒旦王宫的涉外接待区，却发现这里空空荡荡，一个鬼影都没有。

太奇怪了吧。虽说西方人口较少，撒旦不至于像十殿阎罗王一样日理万机，但也不至于门可罗雀吧？

福夜宴正站在大门口百思不得其解，一名公务员打扮的黑衣魔女路过，好心告诉他——今天是礼拜天，我们不上班。

“有没有搞错？礼拜天？”福夜宴震惊，“礼拜天，那要集体做礼拜，祈祷上帝啊！你们地狱难道不是天堂的死敌吗？你们还过这种节日干啥？”

“您这发言真像个不讲理的圣母婊。过节就像学习，能熬到一个放假就行，干嘛要深思背后的意义。”黑衣魔女骂骂咧咧，转头就走，“你们东方不还有端午节吗？你们又有多少人真心实意去怀念屈原的？”

想当年，屈原投汨罗江殉国，死后位列仙班，想出国旅游。结果按西方的规矩，自杀者不能上天堂。没想到还是地狱方面帮忙说说情，竟让屈原成为第一个自杀上天堂的东方客人。

撒旦陛下的官方理由是，这位东方的君子一身正气满乾坤，可能会带坏我们地狱奸掠杀淫的良好风气。咱们要赶紧送他走。

福夜宴怔怔盯着魔女离开的背影，心里也忍不住在想，地狱方面真是太善变了。

好或坏？真正的光明或者真正的黑暗？

谁也弄不清魔鬼们的下一张牌。

福夜宴开始犹豫，到底是继续等下去，还是放弃幻想和地狱方面的支持，单枪匹马回去帮助斐尔森？

“有朋自远方来，不进屋坐坐吗？”正当福夜宴纠结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笑声。

百灵鸟般的声音清脆悦耳，声源较低，好像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

福夜宴下意识回头，却没有看到声音的主人。

“打扰了。请问......您是谁？”

话音一落，福夜宴感觉背后有一个隐形人硬推着他进大使馆。

“幸会。我是一名驻大使馆的干事。”

半空中飘落一张烫金的黑名片，福夜宴接住一看，上面印一圈精美的花纹，中间用希伯来语写着个古怪名字，福夜宴看不懂上面抽象的字符，只感觉像几只小黄鸭子在戏水。

这......是哪位恶魔的小玩笑？

感到深深困扰的福夜宴迈过门槛。驻地狱大使馆并不显得特别庄严，倒像一家低矮的小旅馆。

福夜宴心想，上次见到这样温馨的小木屋，还是去拜访爱尔兰神族，跟北欧那些精灵朋友们一起喝茶的时候。

不过，这座大使馆的内部陈设也很奇特：进门一楼，右边是几株半死不活又落满灰尘的室内青竹，竹林上挂着一块匾：不可居无竹；左边则有一张摆满麻将牌的小木桌，桌角有一只中国蟋蟀，待在八角笼子里，有气无声地呻吟着。

“最近你们东方神仙常用这些小玩意儿作乐，你也想玩一把吗？”福夜宴看见面前一块麻将牌漂浮起来，仿佛一道符箓，直往他怀里扑。

福夜宴心想这小姑娘大概是个调皮蛋。

“抱歉，我对麻将没有兴趣。”福夜宴挥挥手，破了障眼法，继续说道，“请问，您有办法让我尽快见到撒旦陛下吗？”

背后声音似乎泄气了，轻叹一口气：“唉呀，你为什么一定要见他呢？”

再闻声音，不见人影。

福夜宴左右张望，不免气恼，但也终于放弃了寻找，开始习惯这种与一团空气对话的感觉。

“实不相瞒。前日我在下界降妖除魔的时候，竟然遇到了几只东方狼妖与西方狼人相勾结，为非作歹，危害人间。经过我的调查，我有证据表明他们受到了某位地狱大领主的保护。”福夜宴顿了顿，“我相信，以撒旦陛下的作风，绝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吧？大家明明不是敌人。”

福夜宴说完，伸出五指，在东方与西方之间划开一道空气界线。

“不会容忍？”身后那个熟悉的声音发出一阵咯咯的笑：“看在撒旦的份上，我的祖父可没你想的那么善良。”

“你祖父？”福夜宴敏锐抓住重点。

“从撒旦堕天到现在，多少万年过去了。如果是一对人类夫妻，孩子都已经遍布七大洲了。撒旦多几个后代也不是什么奇事吧。”撒旦的隐形孙女淡淡道。

“不不不，我只是惊讶，他的孙女居然会......呃，亲自出门工作？”福夜宴有些局促地解释。

“那我们应该如何？坐在王宫里高高在上，每天等着几百个仆人伺候我们起床？”自称是撒旦孙女的冷笑一声，“或许我们确实应该这样。但西方地狱是不允许的。我们也早已看淡了荣华利禄，古来万事东流水，唉。”

“不允许？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撒旦陛下他难道不是这里的......主人吗？”福夜宴谨慎问道，他心中忽然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