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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情话(84)
作者:洝九微 阅读记录
“想学?”
“嗯!”
六面魔方又被飞快打乱,男生指着其中一个颜色,“这里,先拼出一个T字形。”
“什么是T字形啊?”
“……”
“大写的英文字母T,知道吗?”
“知道!”小阮梨用力点点头,“我有在学英语的,TTT——[t][t][t]——tiger!”
说着,她还比了一个大老虎的表情。
男生深湛的眼底凝起一点笑,“对,就是tiger的T.”
“当然,我可聪明了,我拿了班上的英语演讲第一名!”小姑娘骄傲道。
那个下午,男生不厌其烦地给她讲了好多遍,可自诩聪明的小阮梨第一次受到了打击。
是她太笨了吗,太阳快要落山了都还没有学会。
“大哥哥,你明天再来教我可以吗?”
小姑娘满眼的期冀,任谁都难以拒绝。
“可以吗?”
男生微顿,唇角终于牵起一点笑,“可以。”
小阮梨弯着眼,漾着笑,又朝他伸出肉肉的小手,“那拉钩钩哦。”
男生半蹲下来,伸出手,“拉钩。”
“拉过钩那就是一百年都不许变的哦。”
“嗯,一百年不变。”男生点头。
“那我回家里哦。”
“你住在哪儿?家里的大人呢?”
“我就住在这里呀。”小阮梨指了指身后的院子,“我外公家。那明天我还在这个地方等你,好吗?”
“好。”
“大哥哥,我走了哦,再见。”
“嗯。”
“不是这样的。”小阮梨又走上前,抓起男生的手,“你要挥手,然后说,再见,阮笙笙。”
像个小学究一样,软乎乎地教育着比她大了不知道多少岁的男生,“要有礼貌哦。”
男生笑着点头,“好。”
又学着她的样子很认真地说:“阮笙笙,再见。”
“再见。”
阮梨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看着小小的自己跑回家,奶声奶气地喊着,“外公,我回来啦!哇,我闻到菠萝咕咾肉的香味啦!”
她看着男生走远的背影,清俊、挺拔、颀长——竟然是少年时代的霍砚舟。
这段被她早已经彻底遗忘掉的记忆仿佛如潮水般涌来。
旧年的时光里,小阮梨第二天一大早就等在了花坛边,可是等到太阳下山,都没有等到大哥哥来。
之后的好多天,她也天天等在同一个地方,有小伙伴叫她出去玩儿她都不肯。
他们说:“阮梨,你是不是傻,天天都待在这个破花坛边。”
她不是傻。
她只是怕万一哪天大哥哥来了,却找不到她了,该怎么办呢。
阮梨想起自那之后,她再一次见到霍砚舟已经是两年后,她成了霍明朗的玩伴,霍明朗带她去霍家,恰巧碰到回家的霍砚舟。
“梨子,这是我小叔叔。”
小阮梨乖巧地点头,“小叔叔好。”
不知道为什么,阮梨忽然觉得眼底一片酸涩,她想要从梦境和混乱的意识挣脱,却又怎么都睁不开眼。
身后有温热贴上,似有温沉的男声在耳边问:“做梦了?”
“嗯……”阮梨迷迷糊糊应着。
“我在,不怕。”
这句话像是给了她莫大的安抚,那种从梦境中衍生出来的涩意渐渐退去,阮梨翻了个身,靠近热源,一点点窝过去,身体蜷缩,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听见有人问她:“早餐想吃什么?”
“唔……蟹粉小笼。”
“嗯?”
“蟹粉小笼……陈记的……”
*
凌晨四点,天色沉暮。
霍砚舟起床洗漱,临出门的时候帮阮梨把被子掖好。
陈记的蟹粉小笼在京北极受欢迎,店家早上七点半开门,有人六点就来排队。霍砚舟驱车经过的时候,整条街只有路灯亮着。
在给阮梨买早餐之前,他要先去一趟西山寺。
明婉珍最近在西山寺礼佛,这是她每年的习惯,几乎整个春夏都住在山间的别院。
霍砚舟到西山寺的时候,天还未亮透。山间寒凉,让这即将破晓的春夜显得愈发更深露重,山里也确实在落雨。
黎明前细细的夜雨,潮湿都悬在空气里,不会将衣服打湿,只让衣料一层又一层地沾染上寒气。霍砚舟没撑伞,就这样一步一步迈上蜿蜒的石阶,似于这阒寂处怀揣了沉甸甸的虔诚。
寺间的僧人已经开始早课,一遍《楞严咒》诵完,有小沙弥走出来,双手合十:“施主请随我至后殿。”
霍家每年都要给西山寺供奉许多香火,霍砚舟这几年也偶尔过来陪明婉珍小坐半日,山间清静,佛音能洗涤人心。
“施主请。”
寂静的佛室里燃着香,水沉木里融了绿檀,清心静气。
“坐吧。”明婉珍穿一身青素衣衫,将念珠妥帖地放置在经书上,她只要来西山寺小住,便会同这寺中的僧人一起做早课。
“怎么来也不说一声,如果知道你要来,我今日就留在别院。”
“来求您一件事。”
明婉珍显然有些诧异,指尖抚着泛黄的经书,抬眸看向儿子。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才会让他这般兴师动众,天未亮便上了山。
但如今在儿子眼中,还有哪桩事是他自己应付不来而非要她这个做母亲的出面呢?
思虑一瞬,明婉珍了然,“和阮梨有关?”
霍砚舟颔首,“什么都瞒不过母亲。”
“那也不尽然。”从霍砚舟进门到现在,明婉珍连杯茶都没给他倒,显然是有些情绪在的。
“小七又和您胡说了?”
“她不说,我也猜得到。那天你和阮梨离开之后,你父亲一个人在祠堂里待了许久。”明婉珍了解丈夫,他一定是被做了令他非常痛心却又不得不为之的事。
一如当年,将只有十五岁的霍砚舟和霍静送出国,不惜因此夫妻离心。霍砚舟和霍静被送走的那天,霍靖诚也是一个人在祠堂,待了整整一夜。
也是从那一年开始,明婉珍每年才来西山寺吃斋礼佛。
霍砚舟沉吟,“父亲这一生以家族兴衰为己任,他太看重霍家,却失了自己,也伤了身边的人。”
明婉珍心中动容,她没想到这些话,是从儿子口中说出的。时隔这些年,整个霍家,最懂她的人竟然是看起来最不近人情的霍砚舟。
当年她嫁给霍靖诚是顶着无数的流言和非议的,也曾有夫妻恩爱举案齐眉的日子,可正如儿子所言,丈夫这一生最在意的只有霍家,为了霍家,他可以舍弃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那个时候,她不惜跪下来恳求霍靖诚,求他不要把一双儿女送走,都没能换来霍靖诚的一点点的心软和怜惜。甚至怕她失了体面,霍砚舟和霍静离开的那天,霍靖诚直接将她关了起来。
佛室里一刹寂静,两人似乎都陷入从前种种。半晌,还是霍砚舟先开口,“或许是我自私,但我不想走父亲的老路。”
霍砚舟看着明婉珍鬓间的白发,“父亲这些年未必没有后悔,但也清楚,您不会原谅他,我和小七也很难再对他心无芥蒂。”
明婉珍轻叹一声,原本以为这个儿子是个亲缘浅薄之人,却不想,他早已将每个人都看透,更予以了最大的包容和理解。
“所以,你这赶着夜路上山,究竟是想求什么?”
霍砚舟起身,神情郑重,“想请母亲去一趟阮家,为我向阮梨的父母提亲。”
提亲,这种古旧的字眼,此时此刻由他说出来,却携了端方肃正的仪式感。
明婉珍诧异,静静地看向霍砚舟。
上一次在霍家,她问过霍砚舟,为什么要选阮梨。霍砚舟告诉她,妻子是要相伴一生的人,他选的自然自己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