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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颐往事+番外(6)
作者:知稚鱼 阅读记录
所以,一旦祁桑脸上出现这样专注的表情的时候,她则会在一边等着,只是默默地看他。
不知是过了多久,他看着花,而她看着他。
“阿祁,你的睫毛好长。”她不小心脱口而出。
阳光又洒下来了,卓娅说完这一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被拉得太短太短。
四目相对之间,整个世界好像静止了,连风刮过耳畔的声音都不见了,有的只是在此时动乱的心跳。
“扑通——扑通——”
祁桑的眉眼生得十分好看,眉峰微微上挑,下方眼眶深邃,瞳仁是棕黑色的,有几缕发丝被风吹着,微微遮挡着双眼,有种撩人的迷离感。
卓娅的手就这样凑了过去,直至感觉到温热的气息传递上来,时间的齿轮“咔”地一声又动了。
她逃开了。
“我我我。”喉咙像被什么卡住了,卓娅莫名开始结巴,整个人也跟着向后倾了一下。
“小心。”
祁桑见她快摔倒,下意识伸手揽她。
而下一秒,卓娅则看见了蓝天与白云之间,是他那张略带慌乱的脸庞。
正值中午,周围人都四散着下了山,整座山头就他们二人,安静地有些不像话。
就这样僵持了两秒,是祁桑先撇开了头,只是手里动作没停,仍轻轻地将她扶起。
“刚刚后面有东西。”祁桑如是解释道,眼神却并没看向她。
卓娅回头瞥了一眼,地上果然横七竖八地长着两三根枝条,幸好祁桑拉她,否则真的容易伤着。
她讷讷回道:“哦,哦,好。”
她不敢看祁桑,只觉得自己如果再说话,心脏恐怕就要从口里跃出来,于是飞快地背过身,只想逃离这尴尬的场面。
身体里的逃避型人格在这个时候又开始发挥作用,她留下一句“先回去做饭”就直奔着下山的石阶去了。
而仍站在山头的祁桑看着她的背影,瞬时有些错愕。
——
刚刚是他的心,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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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卓娅一直跑回了家,就连周围人的招呼都一个没理,明明是略带寒凉的天气,她整个人却在冒汗。
“这么大动静,我还以为地震了。”正在屋内的布苏听大门被“轰”地一声推开忙跑出来,见到是卓娅之后丢出这么一句。
卓娅根本无心听他调侃,冲进屋内就倒了一大杯水,猛猛灌下去后还觉不够,直到第二杯也下了肚,才觉得舒缓了一些。
“你水牛啊。”布苏看她这架势忍不住吐槽,一面又去抽纸来给她擦下巴上残留的水渍。
“我自己来。”
布苏手里纸被卓娅拽走,一下子又有些恍惚。
还没等他继续问,卓娅反倒先开口了。
“你在我家干嘛?”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以为我想来阿?”布苏撇撇嘴,又指指厨房,“秦长老让我来给你送菜,今天周阿婆送来了,已经给你洗好了。”
“哦,谢了。”卓娅说完就要往厨房里走。
布苏也跟上一起进去。
“遇到什么事了?这么着急忙慌的。”他问。
卓娅听他一问,眼前又霎时浮现出祁桑的脸来,忙乱道:“没有,什么事也没有。”
“真没事?”布苏凑上去,“那你脸这么红?”
“跑的!”卓娅不耐烦他的追问了,“你没事的话就快走吧。”
“没良心的,现在还学会赶我了,以前天天就知道缠我……”
他反应过来了,没再说下去。
“我不是这意思。”又解释道。
“你快走吧!”卓娅推着他,一直赶他出了大门,把门合上。
布苏直愣愣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心中却是一阵一阵的酸涩。
她从前没这样过,他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她拒之门外。
或许真是当年他撇她一人留在这里,才使得现今有了这样的苦果。
可当年那事,他没法向她说明。
*
那一年,山里出了件大事,他只记得所有人张灯结彩的那天除夕的晚上,火光再一次包围了半个山谷,这场火来得太过突然,一下子就让他回到了他的大哥覃勒、二哥旬邑死的那天晚上。
也正是这场大火,他才在秦长老的口中得知了大哥二哥死亡的真相。
原来,那场火的肇事者不是别人,正是二哥旬邑。
秦长老告诉他,那年的辛黎花售卖出了大问题。
而覃勒那时候不知从哪里带回了一个人,据说是巫灵,那巫灵当时答应了要帮着镇里人解决辛黎花的问题,可她提了一个条件——便是带走卓娅。
当时覃勒和旬邑争执不下,旬邑从小看着卓娅与布苏长大,绝不肯别人带走他心爱的小妹,而覃勒则不同,他被鬼迷了心窍,不仅想把卓娅推出去,甚至将那巫灵所携带的一众人集体进了山。
一群人浩浩荡荡进山的那个晚上,旬邑和覃勒起了争执,可覃勒一方人多势众,旬邑到底占了下风,他单枪匹马,最后选择了一种最极端的方式——一把火烧光一切。
自此以后,秦淮临便消失了,留下的只有布苏。
而那个山谷,也被封禁,从此再无人踏足。
布苏也是在那个晚上才知道,故事里的占木和石耳其实果有其人,而卓娅,正是他们二人的女儿。
他本想第一时间将这消息告诉卓娅,可却被秦长老阻止。
秦长老说:“布苏,这世界上早没了巫术,占木也是为了保护她,才选择把她送来羌颐。如果你真为了她好,就不要这么莽撞。”
布苏与他争辩:“可她起码得有知道自己生身父母的权利。她那么期盼有一双父母,你知道的!”
“你这是在害她!”秦长老拽住他,他难得发了一次火,接着语重心长地说,“明天你就走吧。”
走的那天清晨,布苏从所有千头万绪的事情中缓过神来,他一下子明白了,这些年的赌气是有多么幼稚,二哥为了保护他们,葬身火海,而承受了莫大丧子之痛的秦长老却再也没能听到他喊一声“爸爸。”
只是在短短一夕之间,他长大了。
他要承担他该承担的使命,带着旬邑的份。
可,回来见到卓娅的那一刻,他才发现,涌动的情感就如潮水,从不是随时随地,想叫停便能停止的。
*
布苏望着大门,心想。
或许,你能开心就够。
*
布苏走后,卓娅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定神了许久许久,她的脑海里全是祁桑,想到的全是他们俩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她确定她喜欢他了。
喜欢到好像已经不满足只是和他做一个普通的朋友。
所以,想到这里她又开始失落了,她不知道刚刚祁桑在意的是辛黎花,还是她。
或许是没有自信,没有自信受到偏爱。
毕竟,从小,她就是一个被遗弃的人。
可她又同时害怕,祁桑随时都会离开羌颐,她不想,这份感情连“见光”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里,卓娅很快便决定了。
她要告诉他。
哪怕被他拒绝也好。
起码要在他走之前,告诉他。
但她究竟还是失算了。
她等了一天一夜,也没能等到祁桑。
祁桑又走了,而这次,他的确履行了他的承诺。
将近晚上十点的时候,卓娅的手机上来了一条消息。
备注是一片桑叶表情的那个对话框里留下讯息——别等我,晚安。
*
祁桑再醒来的时候,睁眼所见的是一面灰白的墙壁,顶上悬挂的灯刺得他有些晃眼。
这是他不知道第几次被送进医院。
自前年被查出脑纤维瘤后,他才明白世间事多的是身不由己。
祁桑扭了个身,向窗外望去,白色窗帘外的景色已完全黯淡,就连月光都不曾落进,整个病房内冷冷清清,偶尔传来的只有外头走廊上护士走动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