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蕙如像被扎了一针，神经质地打开微信，发现和裴景的聊天旁有一个小红点。

有两条未读信息。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神女。】

发送时间是凌晨一点十分，刚好是元蕙如昨晚深陷噩梦的时间点。

元蕙如后知后觉，想起裴景的新闻，除了张保强，还提及了另一个人，车瑗。

名字陌生，但她有一个可怕的猜测，又似乎瞬间什么都没想，返回新闻页，看到裴景的报道页下方，链接另一条触目惊心的标题。

【实时直播：港城航运大亨灭门惨案】。

车瑗。

易航的大嫂。

在裴景自杀的同一时刻，她精神病症暴发，持刀砍杀了包括丈夫、儿子、住家保姆在内的五个人，杀人后再分尸，随后自戕，场面血腥，据说有办案人员上门看到现场直接吐了。

易家和车家是港城百年豪门，影响力很大，记者们堵在易家豪宅门口 24 小时滚动播报实况，这起案件直接出圈了，和裴景的名字一起挂在了热议头条。

元蕙如第一时间在想，父母、大哥接连出意外，如果易航还活着，全家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她先是感到庆幸，易航大哥是车瑗杀的，还好不像她梦里所见，不是元舒华动的手，亲妈是清白的，她想到这里，又为她的庆幸，无法控制地浮现对死者的愧疚。

隐约之中有一条线索跳过，但是元蕙如抓不住头绪。

有人往她唇间塞了什么。

元蕙如回神，发现她思索间死死咬着唇，把下唇咬出血，房倦之把他的指尖伸进她唇瓣，让她咬着他的。

元蕙如在他手指上留下了深深的齿痕。

房倦之坐在她身旁也看到新闻了，他看起来也感到很意外。

元蕙如说：“我提前梦到了凶杀案的发生，真是可怕。”

房倦之：“人不是你杀的。”

元蕙如用力攥着房倦之的手指，“房倦之，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房倦之与她对视，毫不逃避她的审视，他毫不迟疑，“没有。”

元蕙如深深看了他一会，点头，“我相信你。”

她看他的薄唇，也许是想要一份浅薄的慰藉，这一刻她想吻他。

于是她往前，揪着他道袍的衣襟，主动亲向他，他立刻迎合，反守为攻，揽着她的腰抱到怀里，深深地吻。

她像茫然而痛苦的兽，啃咬他的唇，鼓舞他也把她咬痛，唇舌交接，灼热的体温回升，她终于感到了活着的真实感。

下了飞机，元蕙如赶回家中。

客厅空荡荡，冰箱里她离开前给元舒华准备的食物，她一样也没有吃。

元蕙如立刻去保安室，看监控，只看到了夕阳西下，元舒华背着背包，打扮得好像要去露营，走出小区，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第三十九章 039

元蕙如在过去，看着只剩半截在眼前飘的元舒华，曾无数次设想，如果有一天亲妈消失不见了，她要怎么办。

等到这一天真正来临时，她显得很镇定。

她经常觉得，她有一种隐藏起来的品格，平时看起来懦弱没用，等到大事降临，她往往是最冷静和果断的人。

元蕙如照吃照睡，甚至内心平静到没有多余的情绪，她先一一打电话，和亲戚好友取得联络。

元家的小客厅，十几个高低胖瘦不一的男人齐聚一堂。

包括计叔在内，有经常上门做饭的申大厨，有名律师，有健身房教练，有企业家登山俱乐部的几个中年离婚的老板……

计叔又庆幸又失落地说：“舒华两天没回我信息，我还以为她厌烦我了。”

元蕙如看着亲妈乌泱泱的桃花债，第一个反应是弯起嘴角想笑，想起元舒华在她面前苦思冥想的模样，“你爸去了，咱们母女的荣华富贵得找人继续供着呀”。

大叔们聚在一起苦思冥想，除了被别有用心的情敌拐走了，再也想不透“单纯得跟白纸一样”的元舒华女士为何会失踪，最后也没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一哄作鸟兽散了，临走前承诺元蕙如他们会用尽人脉帮助找人。

元舒华失联 24 小时后，元蕙如到当地警局报案。

警官帮忙调出监控录像和消费记录，来确定元舒华的行动路径，最终得出结论，昨晚 7 点半，元舒华在宏市飞机场坐飞机飞往港市国际机场，9 点 21 分整走出机场，在附近便利店买一瓶依云矿泉水，之后再也捕捉不到她的踪迹。

接下来只能先立案，家属如果着急，可以利用网络，在网上发布寻人启事，让网友帮忙接力寻找。

元蕙如无功而返，走出警局大门，她忽然又想起了亲妈在梦中放倒易航全家的事，跟房倦之说：“昨晚，易航大哥一家在港市被杀，我妈好巧不巧也去了港市。”

房倦之还没做反应，元蕙如就摇头，“我妈不会和杀人案有关，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

亲妈十世智商全换了美貌，胆小又没用，别说杀人了，她连玻璃罐头的瓶盖也不会开。

此后一个星期，元蕙如一直在寻找元舒华的下落。

中间，裴景案和易家灭门案热度居高不下，尤其易家一年内几乎死绝的遭遇引起了巨大的讨论度。

由于裴景临自杀前给元蕙如发了两条信息，元蕙如成为他最后的联络人，免不了要配合查案。

尤其是元蕙如和易航曾经有过龃龉，导致易家父母意外身故的张保强案，元蕙如给张保强汇过款，导致易家灭门惨祸的裴景案，元蕙如和裴景交往甚密，但元蕙如真的无辜，接受了查案人员的问话后，就被放回家了。

最终，案件在凶手明确的情况下，只能结案。

元舒华失踪的第八天，元蕙如打开门，看到易航站在门口。

房倦之以为他又来上门找元蕙如麻烦，皱眉，把元蕙如护在身后。

没想到易航呆呆看了看元蕙如，跪下来就磕头。

易航是灭门案的第一个目击者，那天早上他找他大哥，无人应门，他让人割开大门，看到了人间地狱的一幕。

从那一刻起，易航被吓破了胆。

辱神，必死。

家人的遭遇，是他不敬神的结果。

易航双手合十举过额头，嚎啕大哭 ，“神女，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绕过我吧！”

他脸上鼻涕眼泪混杂着额头上的血，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当日指着元蕙如挑衅的嚣张。

房倦之把他扔出门，他就跪在门口赖着不走，他深信只要离开元蕙如他就会死，在得到神女的原谅之前，他哪里也不会去。

元蕙如走进杂物间。

自从元舒华失踪后，供奉阴歧莲祖神像的小房间再也没人打理，鲜花枯萎发黑，供桌上薄薄的一层灰。

元蕙如抬头望着黑纱后莲神的畸形双头。

“我忍不住想，或许易家的惨案，另有灵异的解释。”

她没有回头，对身后跟进来的房倦之诉说。

“或许我家真的在很久以前，和一个神灵签订了契约，我家帮神灵寻找回仙境的方法，神灵庇佑我家血脉，凡是伤害我元氏女的人，都会被神灵无情抹杀。”

“易家得罪了我，触犯了神的禁忌，招惹来杀身之祸，包括易航之内，最终都会以合理的方式死去。”

“我妈大概是把身躯献给神灵，寻找归墟去了。”

“如果她失败，就轮到我来献身了。”

“虽然妈妈是个爱享乐又胆小的人，但她爱我，她为了保护我，会不顾一切成功的。”

房倦之问：“你想怎么办？”

元蕙如笑了笑，她就喜欢房倦之情绪稳定的样子，道法自然，大道无情，无论她说什么匪夷所思的疯话，他永远陪着她疯。

元蕙如从桌上的香袋抽出三根香，用桌上的打火机点燃。

最初的噩梦，梦中追着她讨要身躯的诡异。

“这一年来，发生在我身上的所有诡事，都和一座神像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