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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月亮逃跑(26)

作者:停戈换鱼 阅读记录


晚餐在阳台吃。

蛋卷桌上摆了餐盘,放了一瓶鲜花做点缀,软垫放到地上席地而坐,打开彩灯,带着花香的习习晚风驱散了白日的炎热,很适合聊天。

元蕙如还从冰箱里拿了自制的水果茶,房倦之来了之后,在他的影响下,她的饮食习惯变得健康了很多。

裴景却摆摆手,“我不爱喝这么健康的,有没有可乐?”

正好元舒华聚餐完回家了,带回了一支葡萄酒和几样下酒菜。

“哎哟,裴老师来做客啦,试试我选的酒。”

裴景欣然笑纳。

裴景文质彬彬的外表很有亲和力,属于男女老少通杀的类型,元舒华对裴景印象很好,含笑和他聊了一会天,才走回房间去,把空间留给年轻人聊天。

元蕙如和裴景碰杯喝饮料,边吃东西边随意聊了些家常,氛围轻松。

房倦之坐在他们身边,垂眼无声,喝元蕙如给他倒的水果茶。

裴景依旧打量着房倦之的道袍和长发,他看了又看,看不腻似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你怎么就放弃物理学了呢?”

元蕙如也很想知道,没有打岔,等着听房倦之解释。

房倦之倒也坦白:“我曾经执迷于做最聪明的人,沉浸于智商碾压所有人的快感,选择物理学,选择物理系世界排名第一的学府,只是为了继续证明我是一个聪明人。”

“等来到一个天才云集的地方,才发现自己既不显得十分聪明,也无特别天赋,致命的是,连对选择的研究也毫无热爱之心。”

“所以你直接放弃了?你已经读到博士了,你不像我,我大二见风头不对,立刻转了专业,”裴景很佩服,“我无论如何,都没有你这种断腕的魄力。”

房倦之说得轻描淡写,元蕙如沉默地听着,心中掀起波澜。

她了解房倦之。房倦之本质上是一个很骄傲的人,他曾经在专业研究上的彷徨,连对她也不曾吐露半分,要这样一个骄傲又自负的男人承认失败,大概是一段沉重的打击。

元蕙如有些怅然,她曾以为很了解房倦之,实际她对他一无所知。

裴景却对房倦之的洒脱表现得很羡慕,他长叹一口气,“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很喜欢物理学的。”

“我常常憧憬,如果我早生一百年该有多好。如果我生在 20 世纪初,物理学发展的黄金时代,也许我能亲眼看到相对论和量子力学诞生,在那个诸神璀璨的年代,也许除了普朗克、爱因斯坦、海森堡之外,我的名字也能被载入史册。”

“再不济,早生 80 年也行,投身到量子场论或凝聚态物理的理论建设中,或许我会是第二个费曼。”

房倦之淡淡地说:“如果你仍有研究热情,量子引力与非费米液体大有可为。”

裴景惨然摇头,“最好的年代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我们,只是站在大师的肩膀上缝缝补补,一切都停滞不前。”

“最残忍的事情是,房倦之,我和你不同,你并不喜欢,所以在物理研究上有无建树都无所谓。我既热爱,又发现对最热爱的事情毫无天赋,虽然放弃,但一辈子都感到不甘心。”

房倦之没有应话,他和裴景话不投机半句多。

元蕙如也没有搭腔,房倦之和裴景聊的话题她插不进去,另外她其实很懂裴景的心态。

元蕙如在画室学习绘画时,曾遇到过两个人。

一个是准备复读一流美院的姐姐,她非常勤奋,也很喜欢画画,从小学开始,风雨无阻,每天最晚一个走,已经在画室学了十年绘画了。

另一个女生,和元蕙如一样,被父母送过来上兴趣班的初中生,初中生断断续续上了一个暑假的课,从毫无基础的素描入门,到独立完成被画廊收购的油画创作,才用了一年。

有一天素描课结束,元蕙如要回家时,在画室的走廊上,看到那位复读的姐姐久久地站在某一副油画前。

那时画室的走廊经常会做成展厅的样子,挂上优秀学生的画作作为宣传,以此来吸引家长报名。

姐姐注目的油画,正是那位天才初中生的作品。

元蕙如走近时,才发现那位姐姐在哭,她哭得很厉害。

元蕙如心有戚戚,她明白姐姐的心境。

一骑绝尘的天才,绝佳的色感,直击人心的表达能力,把廉价的颜料用得如同星辰般熠熠闪光。

那位姐姐看的不是画作,她看到了她此后一生的遗憾,

即使她勤能补拙,努努力上一所不错的美术学校,但一生成就仅限于此,艺术类比文学,属于天赐的领域,她绝对不会成为留名青史的画家。

如果只把画画当作爱好,会很好,如果她在此事上有野心,一定是很绝望的。

科学研究也一样,要拿诺奖,除了天赋,勤奋,还要有运气。

裴景一件没有,偏偏他还有野心。

裴景喝得有点醉了,他似是不相信房倦之能轻易放弃物理研究。

他扯扯房倦之道袍的衣袖,“我不信,房倦之,这不像你。”

“科学的尽头即是神学,多少物理学家,牛顿、查德威克、特斯拉,研究了一辈子科学,晚年时令人诧异地冲进了神学的殿堂,你修道,肯定是找到了新的研究途径。”

裴景笑得神秘,“你是不是找到了你的腥红女士?”

元蕙如来了兴趣,她不动声色地瞄了房倦之一眼,清清嗓子,假装不以为意地问,“腥红女士,好像是一个女生?”

裴景用手指蘸着红酒,在桌上写了一个“Scarlet woman”的单词,笑着告诉元蕙如,“腥红女士事件,在西方的科学界和神秘学界,曾经是一件很轰动的事件。”

房倦之表情厌恶,沉声阻止,“裴景。”

元蕙如被挑起了好奇心,“你说说看。”

裴景很乐于和元蕙如交流,他不顾房倦之瞬间变得不太好看的表情,和她八卦起了科学界的一桩野史。

他先问:“你有没有听说过杰克·帕森斯?”

元蕙如摇头。

他又问,“阿莱斯特·克劳利呢?你爱塔罗占卦,你应该知道他吧?”

元蕙如稀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塔罗牌?”

她和房倦之谈恋爱的时候,那时少女心事,没谈恋爱前找大师算“他喜不喜欢我”,谈恋爱后专门算“他真的喜欢我吗”,痴迷过一段未卜先知,中玄西玄都涉及过,中玄是四柱紫薇,西玄则是占星塔罗这些。

塔罗牌算多了,不知不觉把 78 张牌记得七七八八,出于兴趣买了副韦特牌进门学习。

凡研究过塔罗牌的都知道,塔罗占卦有三大派系:透特、马赛和韦特,韦特体系是最容易入门的,透特体系是最难懂的。

阿莱斯特·克劳利,就是透特牌的发明者,是近代西玄的代表人物,属于搞西玄尤其是搞黑魔法的神棍们绕不过去的一位神秘学大师,又由于他酷爱搞一些不可描述的仪式,在玄学界臭名昭著,毁誉参半。

裴景又笑了,回答元蕙如的问题,“你对我说过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他这句话说得暧昧极了,房倦之漂亮的眼睛眯了眯,元蕙如只假装是平常的一句话,不作反应。

裴景提了这位大师,元蕙如一些翻阅资料时的记忆被勾起,总算想起他说的“腥红女士事件”是一件什么事。

这位西玄大师,曾经提过一个理论,声称宇宙之中存在着一个“圣城”,里面居住着类似于天使之类的生命体,掌握着人类的终极智慧——这一套理论元蕙如很眼熟,古往今来的宗教大多有类似说法,大师只是换了一种新奇的说法进行阐述,并不新鲜。

大师又说了,人类要飞升进入这片圣领,需要跨越一道无法跨越的高纬度空间,凡是误入这片空间的人,都会被恶魔吞噬生命,唯有召唤出古巴比伦传说中的丰饶女神,才能顺利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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