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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53)



双手搂著她,他的头就靠在她肩上。“你一走近我就瞧见你了,我是故意叫衣玉露弹这曲子的。”

故意的?气死人了!

“挺好的,你以后都让衣玉露弹给你听好了!”她一字一字的说出这句话。

“她抚筝的手法纯熟、音律准、曲调优美……”小丫头变脸了,他随即把话转回,“但我喜欢你弹的,你弹给我听时极有感情,而且,你不知道吗?你的歌声很美,听你抚筝唱曲是我的享受。”

“是吗?”

“你记不记得之前衣玉露说要跟你切磋切磋?”

“嗯。”她那时挺受伤的,觉得对方是在下战帖,偏偏自己技不如人。

看她的神色,应该是弄拧了。“你一定以为衣玉露想跟你比较。”

她狐疑。“不是吗?”

“她说很喜欢你唱曲的声音,那时是想听你唱曲,她抚筝,两人合合看。”当时他也以为衣玉露是附和自己的话,后来对方再提起想跟数儿切磋时,他才弄明白这事。

“原来是这样啊,我当时还觉得,她这人很不近人情。”所以,她即使知道衣玉露跟敏申少爷的事,也跟对方热络不起来,回来丝宅的这些日子,两人也都没碰过头。

“……嗯,是这样没错!她这人是不太好相处,数儿,你往后就少跟她往来得好。”宋连祈像想起什么,突然要她跟衣玉露保持距离。

有问题!“你怎么说话怪怪的?之前不是在跟我解释她是个好人吗?”

“没什么,数儿,你弹蝶恋花给我听吧。”他笑笑的转移话题。

为了那把古筝,他被衣玉露威胁过,所以了解她固执冷淡又难搞,也是因此敏申才会吃瘪,他可不要数儿学她,还是别为两人介绍好了。

“你是不是怕我发现你们的事,所以不让我找她?对了,你还送她一把失传古筝呢。”

“没的事,我不是已经解释过了?”

“算了算了。”看来他是打定主意不说,没关系,她等会自己去跟衣玉露套交情好了。

“你要真介意我送她的那把筝,不然我多找几把失传古筝送你。”

“不要。”想都不想的拒绝。

语气闷闷的,他有些受伤。“不喜欢我送你东西吗?”

她没回答他,轻轻动手拨起弦来,一根一根,每一根都没放过,轻得像这是一把多宝贝的筝。

声音停止,她侧过脸看他。“我以后只要这把筝,只弹这把筝,因为……你将弦修好了,将我们的情意修好了,我要永远记住这份情。”

这把筝,就是当初她带离丝宅却留在茅屋的古筝,本来弦被她一根一根亲手剪断,但又让他一根一根亲手修好了。

听说,他特地去跟师傅学怎么修复古筝,她问他何必如此费事,他说:“因为你在信上说,断了的弦代表咱俩情意也断,所以我要亲手修复我们的情意,怎能靠别人帮忙?”

这份心意教她极为感动,她会永远记住。

数儿的手轻轻摸著弦,接著是筝尾上的刻花,手指转了角度,就连背面也不放过──咦?好像刻了什么?

“我的古筝上好像刻了什么字?”她睁著疑惑的大眼看他。

“那你还不翻过来瞧瞧。”他疼宠的捏捏她的鼻子。

将古筝翻面,数儿一看清上头刻的字,泪水随即不受控制的滴落。

他是在怎样的心情下,刻上这些字的?

“告诉我,上头刻了什么?”

“不合时宜,唯有数儿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

“你知道这词的由来吗?”亲手将她的泪珠一颗一颗抹掉。这丫头爱哭的个性怎么改不掉?

点点头,她哽咽得说不出话。这是王朝云死的时候,苏轼在六如亭上为了纪念知己所刻上的亭联。

一个字一个字分开,不特别,但想起她离开的三个月,他是多么思念她,这词的意境就鲜活起来,看这字,就知道他下手的力道有多重,知道他当时有多悔恨,这怎能不教她动心?

知道她很感动,宋连祈压低声音,委屈的问道:“数儿,你什么时候要改回叫‘我的相公’?我好想听你这么叫我,很想很想。”

现在数儿都只叫他“你”或是“连祈”,像是故意惩罚他。

“等、等我……”深吸一口气,她将心绪抚平,“等我搬回缎园的时候。”

她才不会被他骗,这辈子她大概就剩这事能治治他了。

他连求带哄,“那你什么时候搬回缎园?等会好不?”

自从她回来后,就坚持要在锦园住一阵子,说什么要怀念一下当初住锦园的心情,分明是要他难受,逼得他只好学敏申那登徒子,晚上当贼去找她!

“嗯,其实我要住锦园多久是你决定的。”

闻言,他大喜,“那等会就搬回缎园吧。”

“不行,当初你不是这么说的。”

“当初?我怎么说?”

“当初你说,为了公平起见,衣玉露不住你那,我也不能住。”

他的笑脸顿时僵了。还提起这事?!“数儿……”

“不然,我跟衣玉露都搬去缎园好了,你怎么说?”她状似天真的询问他的意见。

“……”这怎么可能!

“不然……”

有了但书,宋连祈精神一振,认真的听她的下文。

“不然,当初你让我住锦园多久,我就再住多久,期限到了我就搬回缎园。”她故意加重“你”字。

宋连祈的脸色青了。经过这一次,这丫头是吃定他了。

她当初还以“抱”相逼,要他以后都要听她的,看来,他当贼的日子还有一段时间呢。

☆☆ ☆☆

哒哒哒──

丝宅的缎园传来有人拨算盘的声音,清脆有规律,显示此人颇为专心。

“数儿,该睡了。”宋连祈的手臂环上妻子的腰身,习惯性的摸摸她隆起的肚子。

“不困,我才刚起来,得把正经事做完。”事实上,她一天会起床好几次,有时赏花的时候想睡,有几次抚筝的时候打瞌睡,还有时候跟他说著说著也会想睡,这症状比之前严重,看来这次肚子里的会是只懒虫。

“这算什么正经事?不然交给帐房处理好了。”他颇为不满的抱怨。

“不行,帐簿交给帐房没关系,这个不行。”有哪个商家的帐房要帮主子算这个的?

当年她回来丝宅后,相公又将产业转给她,即使王利本已经不再是威胁。

看帐本的事本该也由她接回,但她想想,宋家的产业越做越大,要她一个人看管效率不彰,再说,宋美华留下的烂摊子也都解决了,所以她便学相公养几个心腹当帐房,偶尔抽个几本检查,果然轻松许多。

“数儿,我女儿说她想睡了。”耳朵贴在爱妻的肚子上,宋连祈煞有介事的说没有根据的话。

数儿忍不住笑了出来,“胡说,你怎么知道是女儿?”

“就是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她想睡了?”

“就是知道。”

唉,这就是她家少爷啊!不理会他认真贴在自己肚子上的行为有多好笑,她继续做自己的正经事,拨著算盘的手没停。“相公今天不是去看他们,都怎么了?”

“说到这事,往后下去了,还是老样子。”说来就有气,这些家伙个个不知悔改,就别怪他手段狠!

“怎么几年了还这样?既然往后不去,那是要判刑了?跟奶奶提过没有?”老人家会怎么想?撑不撑得住才是最教人担心的。

“惩罚他们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们一辈子都待在牢里。别担心,这事我跟奶奶提过了,奶奶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大概是近年有了别的事忙,也就不那么在意了。”他急忙安抚爱妻。

当年就是为了奶奶,他靠著跟官府的交情将姑妈等人扣在牢里,迟迟没发落,就照奶奶说的,看看他们的表现再说,但事实证明,他们浪费了奶奶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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