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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吻下弦月+番外(30)

作者:莓有鱼 阅读记录


贺董事长莫名其妙,不知所以,挨了好大一通骂。

只差12岁,还好还好,贺清越还没有老到拿不出手的地步,女孩子也没有小到违背国家公共良序的年纪。

云芳女士自我洗脑二十分钟,从容自信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她满心欢喜地等着贺清越给她好消息,谁知左等右等,星月斗转,黎明黄昏,那边像是锯嘴葫芦,一通电话、一句话都没有。

云芳女士怀着兴师问罪的态度,第一个电话打过去,不接;第二个电话,同样不接。

打给江助,语气不善——不是没有怀疑过贺清越和这位贴身助理的关系。

什么年代了还有贴身助理,多贴多身?云芳女士不想。

好在江助事业有成,有个感情稳定的女朋友,于是云芳女士又多了一个挖苦贺清越的理由。

这电话一接,她才知道,自己的好大孙儿,飞纽约去了。

真该死啊。

云芳女士最近跟某抖上的年轻网红学了很多网络用语,心想自家公司这辈子大概是没有机会栽到贺清越手上了。

小的不行,老的出手。

云芳女士整装待发,自信满满,在贺老爷子怀疑的目光里,踌躇满志地登上了目的地是伦敦的航班。

奶奶出手,必不失手。

**

伦敦的天气正如贺清越所料,自离开那日,一连三天有雨。

初弦今日陪同理查德夫妇接见一位有意大利血统的华裔,对方不会说中文,好在英文不错,一顿晚饭吃得宾主尽欢。

理查德先生与意大利华裔相谈甚欢,顾不得医生嘱咐,贪饮半杯白兰地,快结束时忽然犯了头疼,理查德夫人为难地将意大利华裔托付给初弦。

初弦起身相送,两人一路用英文沟通至大厅,初弦目送华裔上了车,她微微敛了笑,目光轻怔。

好大一场雨夹雪。

她穿得不多,单薄的云雾蓝针织外套,内搭纯色连衣裙,脚步往里撤,小心翼翼地避开溢漫台阶的薄薄水洼。

近傍晚的辰光,天际蒙蒙,她不确定轮廓模糊的尖顶教堂有没有黑乌鸦。

雾都好容易令人陷入浪漫。

潮冷的天,连绵不绝的细瘦的雨,吸入鼻腔堵滞的香气。

初弦高中学的文科,大学又选择了与古汉语有关的专业,这种奇景下,似乎诞生各种缠绵悱恻的故事都不例外。

但撞上她的不是爱情,而是一位因为地面湿滑险些滑倒的老太太。

老太太在半空中拐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弯,精准无误地避开安保伸出的手。

初弦支出双手,千钧一发之际搭上老太太臂弯。

“真谢谢你啊姑娘。”

老太太心有余悸,站定后不停拍着胸口,演技入木三分地呼出一口好似劫后余生的气:“我喔,最烦来伦敦,每次不是大雾天就是暴雨天,今天更好,又是雾又是雨还下雪。”

初弦抿唇微笑,手还托着老太太,没松。

“您是来旅游吗?”

老太太梳梳一丝不苟的鬓角,又整了整水墨风的裙摆,这才起眼,目光微眯,有形尺子似的丈量。

“不是。”

老太太摇头,口音很有苏杭那地吴侬软语的味道,她在初弦手背上拍了两下,笑问:“我来找我孙媳妇。姑娘,外头冷,咱们进去。”

搀扶老太太进了大堂,初弦环顾张望,试图确认人群中有没有认识老太太的人。

老太太看她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眼珠一动,计上心头:“姑娘你忙吗?不忙的话,可不可以陪我饮杯热茶,我们边坐边等。”

初弦点头,想了想,语气柔和地征询:“26楼有一家还可以的中餐厅。要不我陪您去那儿坐?”

“这感情好。”

老太太笑眯眯,溢于言表的喜气。

这家位于26层的中餐厅,初弦和乔微昨天刚来消费,价格还算公道,就是味道差强人意,听说老板是个东北人,不知为何要另辟蹊径开港式茶店。

两人点了七八个菜,其中有道招牌主打的深井烧鹅,乔微只尝了一口就搁下筷子,描得盛气凌人的秀眉皱得夸张,“不如上回去香港出差吃的那家无名小店。小初,下次有机会,我带你去试一试。”

初弦倒是不挑食,只是胃口小,摆盘干干净净,唯一道白灼青菜多动了几筷。

还坐在昨天的位置,靠窗,往下眺一眼,什么也看不清。

可遥遥看一眼,又有一种醉酒时的迷瞪感,仿佛人跌下去,该是跌入一场如云柔软的梦里。

时间针脚拨得很慢,雪势愈渐消弭。

老太太接过很有分量的一本菜单,说一口地道的英式英语。

初弦见她第一眼,直觉这是位很有文化的老太太,她身上有种饱读诗书的自华气度,如今听她口音,猜测果真被证实。

点好餐,初弦挂心异国他乡的独身老人,忍不住问:“您那位孙媳妇,要怎么才能联系上呢?”

老太太双手合十,做了个祷告的手势,口中喃喃有词:“上帝会帮我找到她。”

初弦差点儿被唬住,她磕绊了下,水灵灵的眼底浮上难以言表的复杂。

她半知半解,时过傍晚,天光沉降,餐厅亮起星星珠串,柔和光线描着她懵懂无知的神色。

“我姓云。”

老太太那份云里雾里的祷告结束,笑起来眼角皱纹很深,但不难看出,她年轻时一定是享誉一方的美人。

“你要是不介意,喊我奶奶就可以。”

初弦怔了怔。

奶奶这名词,于她而言太过陌生。

且不美好。

“云奶奶。”她声音软绵,勉强掩饰在笑容后面:“我叫初弦。初见的初,弓弦的弦。”

名是极好听的名,人也是极好的人,非是伦敦灰泞破败的雪,而是南城堆银彻玉的雪。

“弦。好名。”

红茶端上来,云老太太慢饮半口,姿态优雅。

“初月如弓未上弦,分明挂在碧霄边。”

云老太太冲她一笑:“你名字意蕴好呢。”

她懂。团圆的意思。

怔忡地,初弦想起了遥远过往的很多事情。

那些事情多是蒙上了灰,搁在心底一个上了锁的角落。

尘封着,不见日光,潮湿昏暗。

想起她母亲去世前和她说过的话。

她说初弦啊,人生在世,不求十全十美,但求尽善尽真,没有经你同意把你带来这世上,是妈妈的不对。

没有经你同意擅自离开你,舍你一个人独自成长,是妈妈的不对。

对不起啊。真的让你受了很多苦。

也想起她人生中第一次见到与她有血缘关系的父亲,竟然是在他的葬礼上。

哦......原来他叫这个名。

原来我的名字,是为他而取。

她觉得荒唐和可笑。

初弦搅动热牛奶的手指停下来,她放回膝盖,和另只手的手指交缠在一起。

雪悄静地落下来,世界被笼罩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玻璃罩子里,寂静得异乎寻常。

云老太太见她沉默,脸上神情如日薄西山,分明淡了。

于是亲亲热热的话锋一转,谈到了她的工作和人生零碎细节。

云老太太的用词实在高深精妙,初弦涉世未深,一个不设防,便掉入对方精致布置的陷阱。

七拼八凑的,算是差不多填满了空缺的拼图。

得知初弦和自己同是南城人,云老太太的惊讶不显得夸张:“姑娘,咱们真是太有缘分啦!当时我一见你,就觉得你该是中国人,没想到,咱们缘分不止这一次,等你回了南城后,来找奶奶,奶奶孙子请你吃饭。”

初弦样貌有几分古典的标志,眉眼是清润的琥珀色,浓翕长睫微动,初生嫩桃似的小脸,刁钻光线从罅隙间摇摇晃晃地递下,隐约可见细小可爱的绒毛。

初弦微诧,听得清是奶奶二字,可后面又刻意低着声音加了一句奶奶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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