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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院月+番外(54)



这样涣散毫无指挥系统的军队,能打赢就奇怪了。可以撑到这个时候,几乎都是倚赖大燕男儿固有的重气尚义,硬堆尸山拖延下来的。

二来,发现大燕只是个纸糊的老虎,北蛮诸部像是闻到腐肉的秃鹰般,追随著靼齐尔的脚步,衝向嚮往已久,肥得流油的大燕…源源不绝的从关门已毁的雁回关,烧杀掳掠的满足血腥饥渴的欲望…等於北蛮不断增援。

那一天,陈州城将破,要守城还是弃城,将官们依旧在主营争论不休。城墙上的士兵,疲惫绝望做最后的挣扎和抵抗。

然后,他们看到了奇蹟。

残阳似血中,奔来踏地如雷的精锐骑兵,高高举著皇旌和「燕」的旗帜。宛如尖锐钢刀般刺入北蛮诸部的左翼,硬生生的切割开来,咀嚼、吞噬,像是剜下北蛮诸部联军的一大块肉。

而奔驰在前,左右拱卫著美艳文官和沉默武官的那一位,身著黄金甲,神采飞扬夺目,没有戴盔,舞著马槊,带头衝锋陷阵。

杂在陈州城守卫的,还有残存的御林军。或许不像暗卫跟皇帝朝夕相处,但也是时时得见的。

「皇上?」御林军惊呆了,「皇上!皇上真的御驾亲征了!最前头穿著黄金甲那一个…」一传十,十传百,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席卷了整个陈州城。

是,听说过皇上要御驾亲征。但以為他就是坐在主营压阵…而且等摆够了皇帝的仪仗,根本就只能来看看他们的死状罢了。

说不定根本不会来,说不定。

但他来了。皇上他…来了。宛是天人一般,从如血残阳中奔来了,骑著高大的战马,挥舞著丈八马槊,像是天将,像是一个真正的皇帝,领兵在最前的来援了。

当大燕皇旌和大燕旗帜耀武扬威又残暴异常的穿透北蛮左翼,逼近陈州城,皇帝运起内力,大吼,「随朕出征!只要还有一丝血性的大燕男儿,大开城门,随朕出征!」任何将官都无法指挥自己的士兵。他们像是发了狂一般,出城跟在皇旌之后,跟随著皇帝,欢声吼著,「吾皇!吾皇!吾皇!…」政德帝回应他们的是,一声饱含痛苦和兴奋的咆哮,尖锐而癲狂。

血肉横飞的熔炉,冶炼死亡的战场。他咆哮,因為有进无退,因為他被束缚的窒息,為了那个惨死在战场上的孩子,和身為天子的骄傲。

我不想当皇帝。但现在我就是,绝对是,大燕的皇帝。我不喜欢杀人,但现在我就是,绝对是,梟首北蛮的刽子手。

「来啊!」他疯狂的大笑,「我就是大燕皇帝,过来交出你们的脑袋!犯我大燕者虽远必诛!」士兵也被他的狂气深染,紧紧的环绕在他身边,以己為戈、為盾,狂乱到极点的呼唤,「吾皇!吾皇!吾皇!…」什麼都感觉不到,什麼都想不起来。天下最尊贵的人来了,带著他们共诛犯燕北蛮,兴奋到颤抖,悍勇到感觉不到疼痛。心底只有「吾皇」和「杀蛮子」,其他什麼都没有。

几匹骏马驰入陈州城,反正也没有人管他们,根本就已经全出城,成了疯狂和混乱的洪流。

芝荇懒懒的挥手,子繫迟疑了一会儿,牵著疲惫又强自压抑惊恐的小皇储。

她勉强把「狗皇帝」三个字吞进肚子裡,「那一位…差点把小公子抱去杀敌了。」还是我劝下来的呢,这皇帝彻底是个热血白痴,芝荇不耐烦的想。所以口气并不是太好,「保护小公子的人多了,你待在这儿也没用…心不在焉的守卫,比没有还糟。不如你去保护那个白…那一位。我瞧著我家相公和穆大人跟暗卫们…已经相当吃力了。」子繫终究还是去了,在急行军中,和芝荇已经混熟的小皇储慕容燁,悄悄的、紧张的拉著芝荇的裙子,「…爹在哪?」虽然她是仇视慕容皇室的傅氏嫡传,但对这麼小的孩子,实在没办法產生敌意。沉吟片刻,她把「泼洒傻瓜热血」这几个字吞下去,含蓄婉转,「他在履行一个皇帝的责任…保家卫国中。」「荇姨…」小皇储小声哀求著,「那边,可以看到爹吧?」他指著城墙。

可以是可以…但她才不关心那个热血笨蛋。是啦,看起来好勇猛好激情好热血啊~但真正操的是三郎穆大人和倒楣的暗卫整部啊!枪林箭雨要保住不肯戴盔、死命往前衝的皇帝,难度不啻猛虎口裡抢脆骨啊!

太爱演了,这狗皇帝。入戏太甚,结果累死的是别人。对啦,这样的确可以把「御驾亲征」的戏剧效果达到最大化…但不用最大化,总有更安全更合理的办法达到目的啊!

派人击退就好啦,反正天都要黑了。天黑鸣金收兵来个激情演说不就好了?何必自己衝到最前线啊白痴!

但她没在别人面前骂人爹娘的嗜好,即使对象是个孩子。她毕竟是个严守闺范的淑女少妇。

可被一个不到五岁的 小孩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哀求的看著,不心软者几希矣。

再说,她更担心三郎。

「其实不要看比较好。」她牵起小皇储,「写做『战争』,却得念做『残酷』。

你会做恶梦的,小公子。」他安静了一下下,小小声的说,「我不可以怕,荇姨。我将来…会是皇帝。我要当个跟爹一样的皇帝,真正的皇帝。」芝荇突然為下一代的诸相百官小小的哀悼一下。出个奇葩政德帝朝臣已经天怒人怨,结果未来的皇帝还要拿政德帝当榜样…人间官途是沧桑啊。

抱著小皇储登上城墙,还留在这儿的几乎是伤到不能动…或者已经死的士兵。但还活著的都狂热的,兴奋颤抖的看著城下狂舞而过的皇旌和燕旗…偶尔还能看到他们的皇帝。

三郎使枪,穆大人用锤,暗卫大半都用马槊…和很多暗器。但他们真的都累了…听到陈州城将破,皇帝连休整都不肯,一马当先的跑了,害他们追得好辛苦,把粮队和马车都扔在后头。

更何况还要保卫那个不像话的狗皇帝。

她将小皇储放下,柔声道,「荇姨帮他们一把,好不?」蓄著泪却死硬不敢哭的小皇储看著她发呆。虽然他还很小,到底也会分 和强悍。荇姨…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能帮什麼忙?但他实在很担心爹,好危险…真的。他恨不得跑下去帮爹,他恨自己為什麼还没长大。

所以他呆呆的点了点头。

芝荇弯腰捡起弓,一把把的掂量,摇了摇头。早知如此,就把弓箭学得精些…或者把家裡的铁胎弓带来。

这些轻飘飘的弓管什麼用?不沉一点,她準头就会有点飘…好不容易拣到一把趁手些的。这时候她还不知道,这把三石弓是莫将军赐给他麾下最强悍的弓箭手的。

那个弓箭手伤了腿,瞪著这个 少妇拎著他的弓像是拎著一只羽毛。

「借我用用可好?」她和蔼的询问。

那个名為谢傲峰的弓箭手愣愣的点点头。然后…他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那把三石弓,安北军能使得不出十个。但他敢对天发誓,这把弓强度十足,他只能开八成就已经被称為人间兄器了。四百步外破石裂头颅轻而易举。

但这位斯文润美的官家夫人,一拉就弓如满月。

「嘖。」芝荇发牢骚,「能撑过十箭吗?我当年怎麼不在箭术上多下点工夫…」箭如流星,疾驰而呼啸,正好命中对著皇帝扬起弯刀的魁梧北蛮,整齐的对穿过两边太阳穴。

…那是千步之外啊!

一箭就是一个北蛮子毙命,如芝荇所预料,她总共只出了十箭,三石弓就承受不住的断成两截。但造成的效果却很惊人,在普遍相信神佛的北蛮诸部中,这简直準确得宛如天谴。

凡人是不可能从千步之外笔直的命中要害的!这可怕的事实让他们不敢接近大燕的皇帝,减轻了拱卫皇帝的暗卫们庞大的压力。

当然,穆大人别管了,三郎的确轻鬆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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