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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院月+番外(53)



让人把他带去太医院后,皇帝开始翻桌,甚至翻了一个重得要死的铜鼎,把眼睛看得到的所有东西破坏殆尽。

「皇上!」一直默不作声的三郎厉声。

皇帝心情极度恶劣的呛回去,「我现在不是皇上!」发狂的继续破坏御书房。

…是啊。你现在不是皇上。你只是个…悲痛狂怒的叔父。别人可能不懂吧?大概不会明白。

但我明白。像我们这种太穷的人…就会明白。

当莫望做出抉择的消息传来,已派出御林军去救人的皇帝先是错愕,然后狂喜。

「看吧!我眼光多好!我就知道他会是个好孩子,什麼抹杀他的…乱讲!南都吧,就南都。那儿真的好,真的超棒的!他一定会非常喜欢那边…他爹是齐王,不得不降等…郡王,就南都郡王吧!有我罩他,南都的父老一定会对他很好很好…」然后就催他快把圣旨拟好,马上用印,快马加鞭的追上御林军。

皇帝是多麼期待,期待见到莫小公子。那段时间,他们独处解决那些隐密的麻烦时,皇帝总是嘮嘮刀刀滴滴咕咕的不停的提莫小公子。甚至连莫小公子若不肯姓慕容的问题都想过了,还拉著三郎想著怎麼钻漏洞封莫小公子当异姓王,要怎麼对付太后等等…我们太穷,真的太穷。任何一个不带恶意、甚至善良的陌生血亲对我们来说,都是等身黄金还贵重的存在。

何况是这样的好孩子。他不得不承认,皇帝偶尔眼光也是不错的。

但就是因為太好…所以再也不会见到他,不能把皇帝心目中最好的南都封给他了。

所以他沉默,从满目狼藉中找出没被泼污的白纸,和只磕了一小角堪用的砚台与半截墨,仔细的洗乾净沾了墨跡和尘土的狼毫笔,将剩下木片的半张残案放在盘起的腿上,坐在一旁,静静的等皇帝发洩完他所有的悲痛失望和忿恨。

在宛如废墟的御书房,终於砸光一切的皇帝,疲倦的盘膝坐在三郎面前,发著呆,久久没有开口。

「…只能御驾亲征了。」皇帝的声音冷漠而疲惫,「咱们大燕的将门烂到什麼程度,三郎,你我最清楚。燕云的还行,但谁也不服谁。莫将军还在的时候倒还压得住…」他心一痛,这个烂摊子,腐败到腐烂的烂摊子!先皇跟自己儿子内斗的时候,最先被牵连屠戮的就是能打的将帅…不管是有罪还是无辜。

只有边关燕云的将帅的影响最小,但天高皇帝远,谁也不服谁。先皇的运气实在太好,还有个忠心為国的莫将军為他辖治这些桀驁不驯的军头们。

但人治真是烂透了,烂到爆炸。烂到…没了「莫将军」,就只有「莫小将军」能使得动这些军头大爷…导致那孩子惨死在战场上!

「反正,他们不服谁都无所谓…总不能不服皇帝吧?」政德帝冷冷的笑了两声。

三郎叹了口气,「皇上,将来史官会很忙。微臣会成了怂恿皇上涉险的奸臣,您就成了好大喜功、妄动刀兵的昏君。」「几行字而已,累不死他们。」皇帝冷漠的回答,「三郎,华州离京城不够远。雁迴关破了,其实大燕就没了一半,你懂的吧?」三郎抬起美丽的眼睛,凝视著难得严肃的皇帝。

是,他知道。他和皇帝一直在抢时间,在被看穿只是个纸糊架子之前,摆平先皇留下的烂摊子。但他们的时间却被人為的缩短了。

现在的大燕,根本动不起刀兵。

「微臣,请皇上恩准,容微臣拙荆随军。」他平静的请求。他答应过芝荇,死也要带著她一起去死。

以為要费番 ,结果皇帝异常爽快,「准。反正我也要把儿子带著去…多个能把人打贴成壁虎的命妇照顾,子繫会鬆快多了。」「…皇上?」三郎错愕,「小皇储今年才…」「快五岁,我知道。」政德帝目光遥远,「三郎,将他留在京裡不会比较安全…国破即家亡,这就是皇室。我不能容忍啊,三郎,我不能。我寧可将他带在身边,共赴国难,让他提早了解什麼叫做真正的『皇帝』,死也能安心去见威皇帝和傅娘娘。而不是落在妇人或野心之徒的手裡,成為一个傀儡…或者更糟。」「…您最少也问小皇储一声。」三郎低下头。父母亲任意决定子女的生死,是他终生无法痊癒的心病。

沉默很久,政德帝点点头,「你说得对,我该问他的。」他唤赵公公,让子繫带著小皇储过来御书房。

刚开蒙没多久的小皇储的回答很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然后抱住皇帝说,「爹去哪我就要去哪。」「好孩子。」皇帝拥了拥他,「爹会保护你的。要杀你除非从我的尸体踏过去。」於是,毁誉参半的「政德帝御驾亲征」轰轰烈烈的展开了。最惹人非议的,反而不是皇后监国,而是皇帝要将年幼而且唯一的皇储带上战场。

因為这件事情简直是令人髮指,几乎成為唯一的焦点。襄国公叛国,被收缴丹书铁券,全府废為庶人,王家从世家谱被除出,并且三代不得科举…因為证据确凿的关系,反而显得平淡,连太后悄悄在祈福庵出家的风声都没引起太大的 。

政德帝亲自去跟皇后说的时候,皇后差点扑到他身上。「…你想把我儿子怎麼样?带他去死?还给我…把我儿子还给我!你废了我吧!把他贬為庶人吧!我们会走得远远的、远远的!绝对不会碍你的路…把我的孩子还给我!」他安静的架著不断挣扎哭泣的皇后,淡淡的笑了一声。「梓童,这就是為什麼我会选你监国的缘故。你恨我,我也不喜欢你。但你还会爱…真心的爱你的孩子。」政德帝盯著她的眼睛,「梓童,你不明白情形糟糕到什麼地步了…我劝你先把白綾準备好。我若战败,就算孩子在你身边…你会先死,他不一定活得下来。你要好好看照著朝廷,御书房的大臣会帮你。警惕,小心。别忘了你的儿子在前线,不要饿到他。不要我打赢了,我们生还回来,却无家可归。」「梓童,你是国母,好好履行一个皇后的责任。别撒娇了…看、好、家。懂?」皇后瞪著他,厌恶憎恨的瞪著他。「你让他伤到一根头髮,我发誓一定会杀了你,所有你在意的人…都要陪葬。」「行。」皇帝毫不在乎的应了,「必要的时候,你把我从棺材拖出来鞭尸、銼骨扬灰都行。反正…」他目光遥远,「若到那一步,也什麼都没有了。」富庶而兄猛的大燕,事实上只是隻纸老虎…将会如何?到时候大燕的问题,绝对不只是北蛮诸部。

狼伺虎顾,被鲸吞蚕食啊。

他转身离开。待在后宫太久了,他呼吸都有点不顺畅。

出了宫门,他下皇輦步行往御书房,仰头,正好是满月。

「真美的夜晚啊。」他轻喟,「这月亮,几乎跟南都的一样美。赵公公,你说对吗?」赵公公恭敬的回答,「皇上,您说得是。」「…你帮我回南都看看吧。」皇帝淡淡的说,「瞧瞧我那些小姑娘小相公,有没有好归宿了。」「啟稟皇上,待老奴服侍皇上把北蛮子打得溃不成军望风而逃,老奴就遵旨去南都探视。」赵公公更谦卑的说。

「你想死啊,赵老爹。一个个的…都想跟我去死啊。」皇帝先是淡笑,然后大笑、狂笑,「好啊,走吧!我们走!马的,看大燕和我的命够不够硬…该死的话,我们一起去死吧!」他欢快的狂笑,肆无忌惮的笑声,在寂寥的宫廊间,回荡着。

深院月 之六十一

华州沦陷,接获皇帝军令的边关诸军集结在陈州,设法凭著几个低矮的丘陵和年久失修的关隘边城死守下去…可惜还是节节败退。

一来,大燕实在和平太久,真正的精兵悍将都集中在安北军,其他边关之军大部分都没见过血。而安北军在失去两任莫将军后,已经开始分歧,各自為政,有的有些野心的,甚至暗暗保留实力。这种一盘散沙、群龙无首的状态,即使已经指派了临时副帅,可惜谁也没听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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