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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荇望着他的脸发呆了一会儿,心裡很感慨。这傢伙…越来越不老实了。把人电得头昏眼花,谁能说个不字?
「别这么笑了…你说什么都是。」芷荇无奈,「为什么你不长得让人放心些呢?这样我压力多大啊…」瞅着越发清润温芳的芷荇,三郎轻 着她的脸,含含煳煳的回,「彼此彼此。谁知道当初娶来时还觉得摆在家裡挺安心,结果一天天越让人担心…」压低声音,三郎有些嘶哑的说,「莫非将妳太滋润了…」果然非常不老实!芷荇恼羞的捶了他两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脸都飞红了。
深院月 之五十一
自晏安八年冯知事郎任钦差御史起,政德帝用一种雷霆万钧又残酷的态势,暴起剷除外戚高官,株连甚广。朝会形同虚设,仅凭好恶聚官吏於御书房,无视官阶,形同皇帝自行挑起党争,对未被选入御书房的诸相尤其是襄国公一派来说,简直是倒行逆施,跟夏桀商紂的初期症状一样。
但官位不那麼高的百官态度就没那麼激进和歇斯底里。或许从冯知事郎下狱,引发皇帝与太后的相互试探与斗争后,冷眼旁观,反而冷静下来。哪个当官的真的乾净?真乾净的早早被逐出官场,搞不好连命都丢了。规模只是大小之分。政德帝表面上看起来手段很残,杀的官吏诸侯看似不少…但终究是罪在其职者,未曾连诛亲族。
同在官场,各家底细多少都知道些。真正遭殃的不是贪官,而在能官与否。捞钱的手段能斯文些,吃相好看点,真正能办事,没太牵涉到直接為虎作倀的,即使是皇帝最厌恶的外戚族人,往往能逃过一劫甚至升官。
京城百官麼,也没能那麼好运气,人人族裡出娘娘等著鸡犬升天。就算依附气燄嚣天的襄国公一派,全心忠诚的少,敷衍保平安的居多。
当然有人会觉得寧愿得罪君子,所以还是倚靠著背后是太后的襄国公一派。但更多的官油子却选择闷头干事,捞钱手段收敛起来,把尾巴 。
因為这些佔大多数的官油子已然明白,表面好色荒唐的皇帝,虽然不是小人,更不是什麼君子。
他就是个千年难得一见、他妈的流氓皇帝。
对待流氓只能讲江湖道义,让你干啥就干啥,别妄想落井下石兼递太平拳…将来秋后算帐,就算能侥倖逃得性命,大概能多惨就会有多惨。人家摆明了就是耍流氓,不在乎身后名…不,连眼前的脸皮都不要,根本没有破绽的无赖到底。
事实证明,幡然醒悟得早,皇帝的黑手就高高拿起,轻轻放下。顶多来个圣旨骂得尖酸刻薄的狗血淋头,然后原职「戴罪立功」。尾巴夹得够紧,往往就此风平浪静了。
表面上看来,皇帝实在心慈手软到乡愿的地步。事实上,却是非常阴狠毒辣的手段。这麼说吧,绝大部份的朝廷百官都是墙头草,真正得到权势和利益的仅仅是一小撮人,襄国公府及其族人已经饱和,勉强匀出些给必须拉拢的名门豪族就已经是极限了。
先皇忙於清理门户无心政事,生杀予夺的是襄国公,所以朝廷百官不得不服。但风向已经大变,还在襄国公这条船上等著击沉,未免太傻。
等襄国公府惊觉时,发现除了吏部和京城兵马监还牢牢掌握在直系手底,其他势力已然瓦解鬆散,敷衍推托,支使不动了。
襄国公能忍下这口气,但他的子孙已经惯得太坏。新上任的京城守拒绝襄国公孙六公子插手命案时,嚣张跋扈惯了的襄国公家的三个公子当堂把京城守打断了腿。
但这次太后的懿旨连中门都出不去,以至於襄国公因此痛失了三个嫡孙--大理寺判了斩立决,事发到斩首,两个时辰都不到。
随著发还的尸首,还有一道言辞淡然的圣旨,轻飘飘的问襄国公任白身嫡孙谋害朝廷命官,到底以何治家,就不容答辩的降公為侯,从此襄国公降為襄国侯,并且御工局随旨改换门庭。
最后虽然以太后大发雷霆之怒,赏了皇帝一个耳光,皇帝恭谦的摆驾往襄国侯府亲自致歉,却因「君无戏言」,没有发还公府爵位,只承诺将来定然发还。
但是什麼时候的「将来」,任襄国侯怎麼逼问,他也只是笑而不答。最后逼紧了,皇帝才淡淡的回,「这事儿,倒有一半京城兵马监的错处。闹成这样,兵马监的人都到了,却没拦住三个公子的一时衝动…兵马监掌理京城巡守与拱卫,却渎职若此,真该好好追究。」襄国侯安静了,低下头,愤怒的双眼充满红丝。
欺人太甚。他这个贵為皇帝的亲外甥,真真踩他这个舅舅不遗餘力!他到现在能让皇帝投鼠忌器,就是牢牢掌握著京城兵马监。这是先皇遗命,京城兵马监永由襄国公家掌理。也是这个疑心病非常重的先皇替襄国公和太后留下的保命符--他对自己亲生的儿子非常无情,却顾念青梅竹马的襄国公和太后,唯恐这个几乎是陌生人的新皇帝待他们不好。
先皇是对的。这个皇帝的确不是个好东西,完全罔顾亲情!现在逼他来著了!要爵位,就得放弃京城兵马监。
他怎麼可能放弃这个最后的保命符?!
终究还是不了了之,只能怨毒憋屈的吞下这口气,心痛无比的接受降公為侯的事实。
王熙抚棺沉默良久,这三个公子当中有个是他的儿子。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长叹道,「爹…这只是开始。」襄国侯不语,望著三口棺材,只觉撕心裂肺的痛。忍住暴躁,他冷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王熙回首看他,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既然皇帝不给他们活路…那麼换个天子也是该然的。
谁让皇帝準备逼死他们。
晏安九年,朝堂维持到秋天的平静突然被惊破了。
贤妃猝薨,就死在皇后宫殿的荷塘裡。
太后将皇后禁足,并且带走了惊吓过度的小皇子,简直就是认定皇后即是兄手。
流言满天飞,而废后的奏摺,又堆满了御案。
深院月 之五十二
三郎连著四日「留宫」,回来时非常憔悴,并且胳臂带伤。
「不要紧的,」看著芝荇含著泪的惊惶,他阴鬱的脸孔柔和下来,「真的不要紧,小伤而已…只是没想到,太后手下还有批死士…」连皇帝都不知道的武力?芝荇心更揪紧,「我让人先準备热水,你先沐浴过后再…」三郎却将她紧紧抱住,「…先不要管那些。先,什麼都不要管。」「三郎?」他说不出话来,只能抱紧芝荇,彷彿这样才能压住疼痛。「我…很幸运。真的…非常幸运。」后宫是个极度封闭的小世界,暗卫的势力难以 …连宫廷守卫都得远在诸后妃视线之外守卫门庭,是不可能见到、更不要说接触任何一个后宫的女人。
皇帝这次大胆的带著暗卫潜入后宫,其实已经太不合规矩了,若是让太后抓到小辫子,大概明面上看得到的暗卫都会被拔除,甚至皇帝都会被送大理寺追究。
但政德帝已经什麼都不想管了。
后宫已经完全失控…而失控的主因,到底还是他思虑不周的缘故。或许是他还不够了解太后,没想到她会為了母族不顾一切。
皇后如他所愿的拦下懿旨,太后没有直接发作她,却用了一个阴险诡譎的伎俩,意图一箭双雕。
废后、挟持皇储,重掌后宫大权,一切都是那麼名正言顺。但引子,却是最无辜的贤妃。
他见不到皇后,甚至连贤妃的尸体都看不到。更不要提他的儿子,听说惊吓得连哭喊都没有的小皇储。
被打入冷宫的皇后暂时无恙,但是贤妃再也活不回来了。抱著冰冷的贤妃,皇帝 她苍白、宛如沉睡的容顏。
明明是非常危险的境地,三郎却没有催皇帝。
「…我答应保她平安。我答应…绝不加一指在她身上。我答应她,让她一生乾净清白。」他的声音更轻,「在这该死的锦绣笼子裡,她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对不住…真的,对不住…」皇帝哭了。无声的。眼泪一滴滴的滴在她脸上,后悔与痛苦充满了他的心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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