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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机会不抓住是傻子,芷荇照样对着皇宫方向福礼谢赏,然后亲热的请赵公公上座,下足血本的上了最好的雪峰茶。
「娘家继外祖给的,赵公公您尝尝。若尝得好了,带点儿回去。您赞句好,可是继外祖的心意诚了。」「哎唷,这样好东西,拜领了。」赵公公除了金银,最喜欢的就是茶。这雪峰不好弄啊…没人敢拿来当贡品就是看天时的,常常贡不上不是给自己找楣头?
啜了口茶…妙妙妙,难得难得。眼珠一转儿,这人精似的赵公公堆笑,「知事郎夫人您这是…」指了指一地的人,「家事若忙,老奴这茶也不好慢品,」一脸可惜的搁下,自言自语似的,「老奴就听说过冯家别的没有,就是事多。」大管家扑通跪下,颤着声,「夫人您说得是,这样没眼色的真不能在这院子了。
公公您安心品茶,小的立刻把这起子没规矩的带走。」人去如退潮,跑得干干净净。
芷荇猛绞着帕子,面上平静,内心已经笑翻了。不绞帕子她怕自己笑出声音。
赵公公还要服侍她用饭,她哪有那么缺心眼。只说早饭吃得迟了,还不饿。笑咪咪的陪赵公公品茶聊天,还提了继外祖待她甚好,几房人二话不说的拨给她使。
「难得难得,人说家和万事兴,继夫人和继外祖待您如此之好,老奴多嘴一句,您得惜福啊。」「公公说得是,虽说已为冯家妇,哪能把自己根本给忘了,不知道孝顺?偏我继外祖只骂我见外,怕礼尚往来缺了,毕竟夫君俸禄不多…连这雪峰都匀给我一半。他老人家铺子都还没给上呢。可见是多疼我了。可惜京城这地界儿…商户想安分做生意也不容易。」「可不是嘛,」赵公公点头叹息,「士农工商,商户还是排得上号的正当营生。
天子脚下,还有些阿猫阿狗的刁难良民…这不是给皇上抹黑嘛?」芷荇含笑,命吉祥把二两雪峰送出,赵公公半推半就的受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这条线倒是搭成了。嗜茶如命的赵公公必去照顾继外祖一二,继外祖也会投桃报李。这比亮什么亲戚关系还强多了。
果不其然,她才用完饭不久,继外祖就把几房人带身契送到她手上,冯家连吭都没吭半声。
规矩慢慢教,但她先带着人去把靠近冯家主屋的几处空院子先锁了。她家夫君俸禄少,又都交公中,她使的人当然也少,自然用不到的先锁了,维持起来容易多了。
伺候园子干什么?最要紧是伺候他们夫妻这两主子。
眼前看着是有点乱。但她很有信心,可以把日子越过越好。
最少让三郎吃饱穿暖不挨冻,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深院月 之十五
才过了元宵,修身苑就安顿下来了。
代代母女相传,治家向来是统帅那一套兵法,不是蠢到极点的事必躬亲。家规立好了,上下有分,赏罚分明,毋枉毋纵。就这么十来个人要治到服贴也尽容易。
礼仪端整,可能赶不上世代官仆的那些,但她不在意那些虚的。能不能忠心为主,不被轻易买通,比跪得好不好看,知不知道何时跪重要得多。
最少现在她是满意的。吉祥如意也很有几分管家娘子的气派,搭档起来挺好。蹲下能烧火,起身能管家,她没看走眼。
就是蕙嫂子比较软弱点。不过她算是老人,又有如意撑腰,厨房的丫头婆子不敢惹,倒也还好。主要是她手艺不错,人又仔细,吃饭能安心是重中之重。
过完年,皇上不派酒席进来了,改让供蔬菜鱼肉的贡商来听吩咐,宫里付银子。
连冯家后门都不进了,直接送到修身苑的角门。
冯家上下当然恨得牙痒,又掐断了一个能拿捏三郎的去处…现在连奴仆都不靠冯家吃饭穿衣了--那个许家小门小户的婆娘居然就自己叫了绣庄来来裁剪苑里上下的四季衣裳,没他们什么事了。
连三郎进出都不走侧门了,直接从修身苑的角门,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来,都完全不知道。那些面生的奴仆根本就对冯家充满戒心,想从他们嘴里撬出一丝半点消息,完全没有可能。
等冯家惊觉的时候,已经形同分家别居,伸不得手了。
老爷太太不知道摔了多少杯子茶碗,却只能白赔那些物事儿。点了知事郎以后,三郎就难拿捏了…哪怕只是挨个耳光,第二天就有公公上门笑嘻嘻的问事。只能冷着,给他难堪。但那副死人脸总是无风无雨,自办了棺材诸物,一副大不了一死的样子。
太太这时候才暗悔,早知道就别让那小贱人解脱了,扣着起码还能给他点禁忌不是?连新妇进门,她就不该瞧不起那小门小户的小娼妇,早早趁着还没得三郎的心时,先拿捏住。结果错过了,现在三郎护得死死的,连皇上都扛出来挡了…她怎么伸手?
其实太太心里很矛盾。是她生的儿,她怎么会不疼?当初那是不得已儿…三郎怎么不能体会她的心?反而把她看得跟仇人一样,能下床的第一件事情居然是去见那个小贱人!一整个离心离德,还天天嚷着要清白…老爷不得不把他锁起来,不然这个家怎么办?
二郎是错,的确是错。但二郎已经认错了,滚在她怀里口口声声要去领死…她怎么忍得?老爷已经丢官了,也就二郎有了功名,长房将来得看他。舍了三郎难道她心底就好受吗?都不知道流了多少泪…三郎只会恨她,跟她强,只会问那个小贱人…连大郎都知道要跟她软和,要孝顺她。二郎更是贴心极了。怎么自己生的儿只会摆脸色,成天的咒骂她和亲爹…有点出息,就只会拿皇上压家里人。她都还在呢,怎么诰命先封那个短命死了的小贱人,不是他的亲生娘亲?
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孝的儿子?
还真没想到有更噎的事情。正月十八,宫里传旨了,封冯知事郎妻许氏为孺人。
虽然是七品诰命,终究是诰命夫人了。
太太差点一口心血喷了出来,当下就昏了过去。
那天三郎回来,芷荇半笑半埋怨的,「怎么这样办事的?二嫂刚来骂了我好大一通。」他淡淡的笑,情绪明显高很多,没那么阴风惨惨,「不关我事,皇上亲笔写的,不见那道圣旨不文不白?我惹了他,他就惹回来,唯恐天下不乱的。」虽然知道自己娘子是个厉害的,还是不太放心的说,「他们说什么…都别搁心里。」芷荇笑出来,「我哪能吃亏去?倒是二嫂回去得吃点降火的。不然憋得紧了,都是我的不是。」携着芷荇的手,习惯的摩挲上面的针眼,「荇儿,咱们先散散,回来再吃饭。」芷荇脸倒是红了。也就只有极亲密的时候,三郎才会动情的这么喊。现在怎么突然带出来呢真是…但三郎带着她走出修身苑,踏入冯家的园子,走没多久,就到了一个荒僻的小院。圈着墙,只有一个小小的屋子,荒芜冷清,墙缝和屋顶长满了草。
「以前,都不敢走到这儿来。」三郎慢慢的开口,「现在觉得可以了。」他推门,垂在门闩、生锈的铁链,哗啦啦的响。
满是灰尘,只有一桌一椅一床,一个净桶摆在角落。那床,却不是炕床。只是木板草草钉就,上面该放枕头的地方,却是两块砖。
他打开窗户,居然是一根根铁条构成的栅栏。缝隙可以伸出手臂,但也就这么宽。
十八的月,开始缺了,让栏杆割得破碎。
「我在这里关了一年。」三郎的语气很平淡,「冬天冷得睡不着时,就起来打拳,等身体热了,才钻进被窝里,设法睡暖。其实这东西…还真关不住我。」他轻松的扳了扳铁条,就拆了下来,「所以我才能翻墙出去考秀才。」芷荇眼眶一热,只能紧紧咬着唇。真的把他关住的…是对亲情的最后一点顺从和渴望吧。
「是二房叔父帮我作保的。其实是姨娘差陈嬷嬷给叔父带话,考篮也是陈嬷嬷送的。我非考上不可…那时候我还不想死。我还…还有一些天真的愿望。」只是那些天真的愿望,一点一滴的慢慢毁灭、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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