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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仙(25)



顾临微微一笑,从手揉到手腕,端详着嫁了快六年的二爷,璎哥儿。

琯哥儿长得好…但璎哥儿长得更好。琯哥儿是俊俏,璎哥儿却是俊逸。长眉凤眼,鼻子挺,五官英气得很。就是嘴唇薄了些,眼角带了点勾。眼角一勾,嘴角一斜,邪佞得象是天生的坏胚子。

明明好好的凤眼,这勾真不好。

只是疯傻过后,这俊俏坏胚子的脸,常常出现可怜兮兮的茫然,和不搭调的憨厚傻笑。有时发了火,长眉一竖,邪媚的眼角却勾出凌厉,莫名觉得英姿焕发。

有时候会有点迷惑,当初我嫁得是这个璎哥儿吗?可她虽嫁过来那么久,见到二爷的时候一只手数不满,她也不是那么确定了。

知道他之前许多事情,简直是无恶不作…真不该原谅他。

但这傻二爷…比她震惊,比她愤怒,比她还生气捶胸顿足,羞愧得无地自容…她就想,算了。

以前的二爷,算是那棒子打死了吧。现在的璎哥儿,愿意为她改,愿意为她吃苦。

一个女子所能求的最多不过就是如此。

不乐寿,不哀夭。

此时此刻柔情满怀,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还有如此温柔缠绵时。

要往胳臂揉时,璎哥儿反过来握住她的手。「行了,你手一定酸死了。」

顾临静默,帮他拔了针,收拾了下,将他扶起来,把温着的汤药喂给他喝。还是眉也没皱的一口喝干,只漱了一下口。

「璎哥儿,」顾临声音很轻,「其实,我一天也最喜欢这个时候。」

揉搓着顾临长长的头发,璎哥儿表情很满足。他凑过去,一点点一点点的啜吻顾临软软的唇。

这是软糖,还是最甜的那种。最重要的是,只有他才尝得出那种甜得要命的味道。

临江仙 之二十九

很快的,春闱就将近了。

原本春闱要赴原籍会考,但是有官身的家庭,多了一个官籍的选择。不过京官通常会将子弟送回原籍会考。毕竟大燕朝的科举身世占六、会考占四。京城什么最多?高官最多!不但高官多,皇亲国戚、勋贵世家更多!

礼部尚书谢大人正二品的官儿,礼部之长,听起来很大对吧?但在京城,就是个平平的家世。京城里的贵门子弟谁不想考点功名镀金?所以京畿的春闱最难考,除非肚子里真的很有料才行。

这也是为什么谢尚书会把四爷送回老家,稳稳考个秀才的缘故。毕竟在杭州老家,当时还是从二品的他,这个身世还是很希罕很加分的。

但他实在不敢把这个让他头痛,很容易让全家掉脑袋的二爷送回老家考试…是,差点死过一回开窍了…别忘了还差点闹出私造军械满门抄斩的事儿啊!山高路远,谁知道这次会不会招个连诛九族的祸事?官籍考好,在京畿考就好!反正也没指望他考得上,有这份上进的心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至于小五,过年才十三。考得上才怪。只要先了解一下春闱是怎么回事,感受一下气氛,知道自己有些什么不足,有个经验,那就行了。年年有春闱,又不急这一两年。大点有把握了,再送回老家考就好。

不怕考不上,他们老爹还壮年呢,等得起。两个孩子能用功到这程度,他很满意了!

谢夫人没得表达母爱,倒是满京华的寺庙都拜了一遭,护身符佛珠佛像啥的一大堆,当然都是给二爷的。璎哥儿倒是都拜领了,随手转给顾临扔库房,硬被逼了一碗符水,好在只拉了半天肚子,没出什么大事。

琯哥儿倒是乐了,「现在发现没娘,倒也不全是坏事。」让他二哥满院子追着打了几下。

顾临倒是一件件的收拾考篮,还得备上两份。谢夫人备得只有一份…也可以扔了。别说大半带不进闱场,光那些精美的燕窝鱼翅美食佳肴,隔夜就都馊了,之后吃什么?

她随着祖母帮小叔叔收拾过考篮,怕日久年深忘了,很早就写信给弟弟妹妹问怎么备考篮。人多力量大,建议详实又精致。

虽然觉得很吃苦,还是备了能久放却不怎么好吃的干粮。纸笔墨砚,有多的没有少。其他种种,也一一备齐。在宅门生活,她向来谨慎,所以不随便给人制药。

现在也容不得她藏拙。所以她备种种丹药,还花大钱雇人磨了好几个水晶小瓶,就是让人一目了然,知道里头就是药丸子,没能藏别的什么。

她一样样的翻出来交代,水晶小瓶是刻着字的,一看就知道是什么药。有之前给过的香津丹,也有治肚痛腹泻的保宁丸,还有治晕眩的人马平安散。一人一个香囊,装得是绞碎的薄荷叶子,去秽恶的。

两份考篮几乎相同,只有璎哥儿多几个水晶小瓶。他还在用的汤药已经改制成丸药,比较为难的是引针拔毒吃得苦比较小,用药就不免要呕黑血,吃得苦头就大了。

叮咛着两兄弟,自己都觉得罗唆。结果这一大一小都默默听她唠叨,一个字也没说。自己倒是越讲越心酸,眼眶渐渐涩起来。

听说考试的号房就那么丁点大,睡觉腿还伸不直。吃喝拉撒都在里头。每年都有考生在春闱病倒一大片,还有人死了。

琯哥儿小小就吃苦,现在才多大点儿就得去受罪。璎哥儿病还没好利索呢,天天得吃药催血…能熬过来么?

「娘,」琯哥儿哽咽了一下,「不是,嫂嫂。我会照应着二哥。」

「要你照应我就惨了。」璎哥儿勉强笑笑,「得了。我最怕你哭…别是哭了吧?我要给你挣诰命呢,多大事儿?这才是第一关而已。」

璎哥儿扯了扯琯哥儿,一人提着一个考篮,璎哥儿牵着琯哥儿上马车,低声说几句,两个一起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对着顾临挥手。

一直很淡定从容的顾临总算是极尽所有修为,露出一个很美的笑容,但马车一走远,泪珠儿就管不住的滚下来。

她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哭什么。说不定她那些老庄和经书都白读白抄了。

她也就一般世间女子,只想着守着家,有夫有子,为他们喜,为他们忧。

真是没用。枉费祖母破例教了她一场的苦心。春闱那几天,甜白很忧郁。

因为奶奶总是动个几筷子就搁下,怎么劝都没用。药房也不去了,书也不看了。

顶多就自己提荷塘水来浇浇那几盆宝贝兰花。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开着窗,散发赤足的坐在罗汉榻,望着天空发呆。

向来是爷和五爷黏着奶奶,也不见奶奶多么上心。怎么去考个试,几天不见,奶奶魂都没了?

要不是春闱才三天,甜白觉得自己也快愁病了。

结果一看二爷牵着五爷进来,一叠声的喊着要洗澡,甜白吓了个不轻。难怪奶奶象是掉了魂…这该是吃多大的罪啊?才三天,二爷和五爷瘦了整整一圈,一身气味,满脸蜡黄。

少奶奶看到他们俩就哭,一手牵着一个,害她也觉得眼睛酸酸的。

幸好她还记得她是奶奶的心腹大帅,硬生生眼泪憋回去,脆声着张罗热水和饭食去了。

痛快的洗澡洗头以后,这两个把头发擦个半干,就笑嘻嘻的挤着跟顾临说长道短。但怎么问,这两个咬死都说号房没那么吓人,一切都好。他们俩常备药都没用上,但是散给左右,救了几个娇生惯养的可怜虫。

顾临还要再问,这两个有志一同的喊饿,狼吞虎咽的抢菜吃饭,东拉西扯的把话题岔掉。

后来考试的结果让他们老爹谢尚书找了很久的眼珠子,京城里许多人家都跌了茶盏。

亲自去看榜的琯哥儿回来笑了个前俯后仰,断断续续的说,「嫂、嫂子…哥的名次倒好找…第一!」又狂笑了好一会儿,「倒数就是了…」

丸药到底不如汤药,又用药逼血,璎哥儿几天病恹恹的还在调养,不能自己去看榜,使劲儿剜了琯哥儿一眼,粗声恶气,「好歹我考上了!你呢?别在我后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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