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迟从老板手中接过芝士乌龙茶道了声谢，边往回走边说：“一口一个姐姐，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我晕倒这事怪谁？是不是你惹出来的？还有脸说。”

“我怎么会是外人？”甜甜不高兴地反驳，“我就在你身体里，怎么也算是内人啊。”

“噗——”

“你笑什么？你姐姐骂你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时候我可伤心了。你里面是我，我怎么就成了败絮？还敢说我是外人，你有没有良心啊？”

李昱迟妥协地承认：“好的好的，你是内人，你是。”

赢了场胜仗的甜甜开心地哼起了歌，一首李昱迟没有听到过的英文歌。恍惚间，他似乎又联想到了什么，遂问她：“你连内人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难道你一直在国外生活？”

按照这么猜想，前后似乎能够连贯起来。包括他回国后才有了甜甜，包括常磊所说的麻花辫奶奶交给陌生男子的小女孩，包括她现在哼唱的英文歌。

“这个嘛……”

“单春？”

就在这时，李昱迟看见了不远处人头攒动中慢慢走来的单春。她打扮得和平日上学时无异，上身是简单的纯色短袖，下身是浅蓝色的牛仔裤，搭配一双白色的板鞋。她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我实在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的气息，但与此同时又给人一种“正因为我普通，所以别来打扰我”的错觉。

李昱迟看见同学自然加快脚步上前，那些时不时遮挡住单春的行人陆续走开之后，他才发现单春身边竟还有别人。

“他不是？”甜甜也看见了。

“邓老师。”

有些人的出现是情理之中，有些人的出现则是意料之外。隔着三三两两的人群，李昱迟站在原地，即是服装店的门口。

他不再往前，等着他们走向他。

“走吧。”李姗姗提着袋子走到了弟弟身侧，见他目光牢牢锁定在前方不知谁的身上，遂也伸长脖子寻找目标，边找边问，“看谁呢？未来的女朋友啊？”

李昱迟忽而眉头一皱，立马将奶茶交到了姐姐手上，急急地说了声：“在这等我。”

“喂！”

不等姐姐再作出其它反应，李昱迟便三两步上前站定在了邓好与单春跟前，接着二话不说一把抓住单春的手腕将她拉过来护在身后。随后挺着胸膛摆出一副大人的姿态直视邓好，回想着前一秒看到的画面——邓老师那缓缓伸向单春的手。

“邓老师，您和单春除了师生关系外，还有别的关系吗？比如是亲戚或者是远房亲戚？”李昱迟顾及师生有别、长幼有序，他说话也不能太放肆，尽力做到委婉，但现实是他相当直接。

邓好愣了愣，看了眼单春后对李昱迟解释：“刚刚我只是想将她肩上蹭到的灰拍掉。”

“这、这样吗？”

李昱迟忐忑地回头向单春求证。事实上根本用不着这样多此一举，他一眼就看见了单春肩上邓老师所说的灰。

英雄救美不成，还当场被打回原形，丢脸丢到小村外也就算了，他还以小人之心度邓老师之腹，这下回学校有好果子吃了。

单春站了出来，还是那般不爱与人搭话的羞怯模样。她自然猜不到会在街上碰到同班同学，更猜不到身为同学的李昱迟会为她“强出头”。

她担心惹出其它事端来便着急地说了声：“老师再见，我先回家了。”

“我送你。”李昱迟瞄了眼欲言又止的邓老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抢下话头，总之就是不能让单春和邓老师独处。

其中的原因不用讲，如果心里产生了可怕的预感，那么就付诸行动从源头上阻止。

邓好面不改色，仅仅交代了李昱迟一句“注意安全”便立在原地看他们往前走了几步后才转身向相反方向慢慢地离开。

期间，李昱迟有回头，可并没有同邓老师有任何视线的接触。

“咦，这不是上次那个小单吗？”李姗姗隔着一定的距离虽看到了刚刚发生的一幕，但没听到什么有价值的内容。

这会儿见昱迟回来，身边又跟着单春，忍不住好奇起来，“你们还挺有缘份。接下来是我一个人逛街，还是要我做电灯泡啊？”

李昱迟瞪了眼不管何时何地都能轻松开玩笑的姐姐：“姐你先回家，我和同学还有事。”

“行，家里人就是这个命，动不动就被支开。”姐姐咬着吸管，有丝丝委屈道，“晚饭还回来吃吗？反正你姐夫是不回来，朋友圈里都传遍了升动路那儿发生了一起命案，估计不熬几个夜是回不了家了。”

“回来吃，我要吃白灼虾。”

“行叻，早去早回啊。女孩子家的不能在外面待太晚，尤其是和你这样的男生。”

李昱迟耷拉着嘴角看着姐姐开车离去的潇洒背影，更加确信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就是食物链最底端。横竖都会被成为攻击的对象，不管做什么事。

“走吧。”李昱迟叹了口气，低头看见单春正在用力地搓被自己抓过的手腕部位。拽她时根本没什么力道，这会儿却被她揉得红了一片。他惊讶半响后问道，“你有洁癖？”

一听到这个，单春停止了自己疯狂的举动，就像是无意间被人发现了隐私一般，忌讳地藏起了手。她看向李昱迟，坚决地说：“不用送我。”

态度中抛却了在学校时的卑怯，眼神忽而坚毅决绝起来。李昱迟打量着突然转变的单春，隐约意识到平时的单春或许并不是真的单春。

“下大雨那天我姐夫送你回家你怎么不拒绝？如果不喜欢坐公交车，那一起打车。”李昱迟不等单春反驳，走到路边伸手就要拦车。

单春皱着眉一把抓下他抬起的手，眼神里有一种从前完全没有流露出来过的情感，既讨厌又无法拒绝。她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愤愤地朝公交站走去。

“你和常磊关系很好吗？”李昱迟跟在她身后一步的距离突然发问。

单春没有回头，自顾自地往前走：“不好。”

“那就奇怪了。”

“奇怪什么？”单春停下脚步看着绕到自己跟前，转回身和自己面对面的李昱迟，疑惑不解又不耐烦地问，“有什么好奇怪的？”

李昱迟佯装思考，看了她半天才回答：“你们两个不熟怎么对我的态度都这么相似？不是串通好的就是臭味相投。还是说，你也想寻求别人的帮助，苦于有口难开？”

“你想多了。”单春并没有因此落入李昱迟话语的圈套，表现得异常冷静，“我们这个年纪除了学习没有任何苦衷，谁都不会信我们。”

李昱迟算是摸清了，单春和常磊就是一个德性。不过就是常磊明着傲娇、拒人千里，一旦明白对方用意会逐渐改变态度；单春则是众人面前小白羊，在他面前孤傲有想法，狡猾得像只自保的小狐狸。

“我信你。”

单春睥睨他一眼：“你的信任不足以为任何人解决任何问题，你不够强大，你的信任就更加了。我没有那么蠢，会去寻求一个同龄人的帮助。”

李昱迟听了也不气，反倒笑起来，身体微微前倾说了声：“你果然需要帮助。”

“我在学校之所以那样，就是想摆脱无所谓的关心。我宁愿被人讨厌，也不要被人施以无用的同情。”单春越来越不掩饰原本的自己，她凝视着李昱迟，一字一句道，“尤其是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

李昱迟听着她的言之凿凿，频频点头附和：“对对对，我这种自以为是的人从来不管别人愿不愿意，也不理会别人口是心非的话。所以近段时间我可能会不停地找你麻烦，但你别忘了这样的麻烦是你造成的，从你当着老师和同学的面将我拖进教室开始。”

“你……”单春一惊，却又及时止住了嘴。

单从今天的情况来看，单春和邓好之间必然存在某种联系。李昱迟揣测了其中最为恶意的一种，他没有问出口，问了显得不尊重人，不问就这么瞎想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