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有前后两个门，后门只有大课间才会开，平时都锁着不开，满月从后楼梯下到二楼，趴在二楼的窗户往下看。

三个女生把李菁菁堵在墙根，满月猜测穿校服的应该是菁菁的室友，还有两个应该是校外人员，一个红头发，一个瘦竹竿。

李菁菁比她们都瘦小，垂着头，凌乱的发丝遮住脸，却遮不住脸颊的红肿。

满月心里着急，可她要是直接冲下去，她这细胳膊细腿也打不过她们，她收回脑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这个时间高三还没下课，找陆启明必然会惊动老师。

怎么办呢？

满月咬着嘴唇，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转圈圈。

保洁阿姨刚拖完地，拎着水桶和拖布往卫生间走，提醒她地上湿，别滑倒了。

看着阿姨手中的水桶，满月灵光乍现，想到了办法。

阿姨前脚从卫生间出来，后脚满月就跑进去。

在卫生间接了一桶水，拎着往外面走，想想觉得太便宜她们了，又进到隔间，把里面的垃圾桶全拿出来，废纸都倒进水桶里，她细瘦的手臂费力拎起水桶，走到窗边。

推开窗户，伏着身子朝下看，那三个女生高傲地扬着下巴，后脑勺都能看出嚣张跋扈。

“装你妈逼装，臭婊子，不是爱装吗……”红毛女生抬起手，要往菁菁脸上扇巴掌。

满月动作迅猛，拎起一桶脏水，顺着窗户泼下去，一点没浪费，精准泼到那三个人身上。

脏水从头淋到脚，洇湿的废纸和卫生巾黏在她们身上，狼狈不堪。

三个女生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嚷嚷着：“什么东西，好臭！”

她们回头看向二楼的方向。

满月举着水桶，趴在窗口，迎上她们的目光，说：“和你们一样，垃圾！”

女生边嫌弃地甩身上的纸，边伸手指着满月，警告她，“你给我等着。”

满月没和她废话，直接把水桶砸下去，但这次没砸准，女生“啊”一声尖叫，跳脚躲开了。

体育课的闹剧终于结束了，满月陪菁菁回到了班级，菁菁趴在桌上轻声抽泣，李青林坐在她身后一言不发，从书桌堂拿出一包纸巾递给满月。

满月用力扯过纸巾，没给好脸，静静蹲在菁菁的身边。

她不说，她也不问。

菁菁哭累了，抬起头看着满月，鼻音浓重，说：“我不是不想和你玩，我是怕牵连你。”

满月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发生什么事了？”

李菁菁的家在县城，家里有地，父母抽不开身陪她在这边读书，她考到这边没多久就住校了。

六人一间的宿舍，她和打人的女生分到同间宿舍，刚开始大家还和平相处。后来熟了，那个女生知道菁菁性子软，好说话，问菁菁有没有对象。菁菁说没有。她就管菁菁要手机号，要把菁菁介绍给她弟弟。

住了一段时间，大家多少都对彼此有点了解，菁菁知道这个女生很喜欢和校外的学生玩，她口中的弟弟，也是校外的闲散人员，菁菁不想和那些人有接触，便拒绝了女生。

打那天起，她们之间的梁子算结下了，女生很生气，开始在宿舍里给菁菁造谣。

从小到大，没有人教过菁菁衣物要分开洗，有一次，女生看到菁菁内裤和袜子放到一个盆里洗，让她抓到了小把柄，她就和室友说菁菁脏，还传她有妇科病。年纪小的她们，对妇科病的了解还停留在电线杆上贴的性病和梅毒广告上。

经过女生的挑拨，室友像躲瘟疫一样躲着菁菁，开始孤立她。

菁菁内向胆小，不敢反抗，也正因如此，使得女生变本加厉。

直到国庆假期，女生和朋友出去玩，撞见了菁菁和李青林在书店，等回到宿舍，开始骂李菁菁装逼。

放七天假，大部分的学生都回家了，留在宿舍住的人不多，女生撺掇另一个和她玩得好的女生，把李菁菁堵在宿舍，扒她的衣服，拍她穿着内衣的照片，还恐吓菁菁要发给李青林看，看看她多能发骚。

菁菁很害怕，哭着求女生不要，可女生举着手机，嚣张地看着她，骂她就是个婊子，和女生装清纯，装不谈恋爱，私底下约男生，还不知道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腌臜事。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李菁菁忍无可忍，直接上手抢手机，撕扯间，手臂不小心抡到了女生的脸。

女生捂着脸颊，反咬一口，说她敢打她，让她等着。

李菁菁害怕，和老师提出了换宿舍，没想到，女生没有善罢甘休。

满月听完又气又心疼，一下下抚着菁菁抽泣的背，说：“咱们告诉老师吧。”

“不行，不能告诉老师。”李菁菁红着眼睛，着急说，“老师该告诉我爸妈了。”

满月手顿住，不太明白菁菁的思维逻辑，“遇到这种事儿不更应该告诉父母吗，他们是大人，能保护我们。”

李菁菁泪眼婆娑地摇头，“你不了解我爸妈，他们要是知道了，会说人家怎么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不会帮着我，只会一起指责我。到时候该不让我在这边读书了，我不想回家那边，我们家那边的学校很差，考上大学的没有几个。”

也许是被保护的太好，满月不能理解，怎么会有父母不向着自己的孩子。

陈岚也经常批评满月，挑毛拣刺，可陈岚很向着她。

初中的时候，学校要求统一着装发型，女生要么短发，要么马尾辫。满月发量厚，夏天扎一个马尾辫盖在脖子会热，她就喜欢扎双马尾。

因为这事儿老师给陈岚打了好几通电话，说让满月不要搞特立独行。陈岚听完就急眼了，和老师理论，我家孩子咋就特立独行了，就多扎个辫子，多扎个辫子影响学习吗？学校是主抓学习的地方，别本末倒置，要求孩子把注意力放在学习上，完了还净管些没用的地方。

正因为家长给了底气，才能让满月勇敢反抗。

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结束，李菁菁住学校，只要她不出教学楼，老师和监控就是她的保护伞，就能避开那些人找她麻烦。满月放学要一个人回家，菁菁担心那些人在校外找满月的麻烦。

两个人约定，她回宿舍给她发信息报平安，她安全到家也一样给她发信息。

高中放学气势不输小学，外面停满了接孩子的车和黑压压的脑袋，满月背着书包，挤过人群，从学校百米冲刺跑往车站。

安全坐上车，她气喘吁吁，又忍不住好笑，这一天天怪惊心动魄的。回到家，陈岚还夸她，大磨叽腿脚好了，难得回家早。

就这样一连几天，安然无恙，两个人都放松了警惕。

秋末下了一场小雨，路面湿泞，怕溅一裤腿泥，满月就没有再跑，撑着伞独自走在小路。

也是这天，李菁菁没有收到满月安全到家的信息。

住校生统一在教室上自习，李菁菁手机藏在书桌堂，焦急地给满月拨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听，她察觉到事情不对。

李菁菁记得满月的哥哥在高三，她决定去找满月的哥哥帮忙。不知道具体哪个班，她准备挨个教室找，隔着门玻璃往教室里面看，很幸运，陆启明就在一班。

教室的门猛地被推开，李菁菁顾不上坐在讲台的老师，朝着陆启明的方向，大声喊：“满月出事儿了。”

第33章 大声说出校园霸凌（下）

离公交站台还有一段距离，满月撑着伞，沿每日的固定路线回家，在经过一条僻静小巷时，她隐约听见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脚步声，混着窸窣的布料摩擦响，她警觉地加快了步伐。

墙边停靠着一辆废旧摩托车，满月余光匆匆扫了眼反光镜。

雨水模糊了镜面，仍清晰可见一道人影在逐渐向她走近。

满月神经绷紧，心脏在胸腔剧烈跳动，她慌乱地从校服兜里摸出手机，想打电话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