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

满月微愣，停下脚步，“我们说好的，一个月。”

这句话回荡在停车场，像教条有力量感。

“知道。”陆启明牵起满月的手，解释说，“这时间，如果回养老院要麻烦门卫大爷开门，回家还会吵到你爸妈。”

满月被陆启明说服，跟着他走进电梯。

电梯门关闭，看着数字缓缓上升，满月心里五味杂陈，他们曾经计划毕业就结婚，房子也买好了，然而分手打乱了所有计划。

陆启明按指纹开门，满月跟在他的身后，莫名紧张拘束。

灯光骤然亮起，入眼一片奶白色，满月望着眼前的画面，思绪恍惚回到了多年前。

那时候房子还是毛坯，她计划着要装成法式奶油风，“这间做衣帽间，门改成拱形门，这间做书房，只留一间卧室，不让别人留宿，谁也不能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

小姑娘满怀期待，仰着下巴抵在陆启明的身前，他摸着她的头，温柔地答应着：“好，都听你的。”

那时候对未来的美好憧憬，现在成了给自己挖的坑。

满月换上陆启明给她找的宽松T恤，问他，“就一张床，怎么睡？”

“听你的。”陆启明手扶着门框，看着她反问：“你想我睡床还是沙发？”

“陆启明，你也太狡诈了，把这种问题交给我做选择。”满月偏不随他心愿，她爬上床，钻进被子，微笑着说，“那你就睡沙发吧。”

留陆启明孤零零站在原地。

“好，我睡沙发。”陆启明轻笑了一声，没有反驳，转身要往外面走，满月似乎没有挽留他的意思。

陆启明手搭在门把手上，突然转过身，室内亮着一盏微弱的床头吊灯，他看着靠坐着的满月，笑了。

满月环着手臂，呛他，“怎么，又不肯睡沙发了？”

“睡。”陆启明笑了笑，“我先把你哄睡了再去睡沙发。”

他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满月不买账，直言：“我不用你哄，你睡沙发去。”

陆启明厚着脸皮装听不见，走到床边坐下，扯着被子把人裹住，满月像个竹筒粽子。

“干吗啊？”

“睡觉。”

“你这是强制关机。”满月还在扑腾，陆启明一手压着她，一手关了灯。

房间陷入一片漆黑，满月毫无睡意，没想过会在外面留宿，她没有带药，不吃药很难入眠。

“我不想睡，睡不着，我们聊聊天吧。”

陆启明轻轻拍着她，问她想聊什么？

满月习惯抱着或者贴着东西入睡，比较有安全感，她侧躺着，头靠在陆启明的腿边，突然问他，“陆启明，当初我们为什么会分手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满月很久，像一根扎进肉里的刺，隐秘地横亘在他们之间。

“我一直想不太明白，是因为你忘记情人节吵架？还是因为异地恋？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就会努力想这个问题。到底是因为这两件事的本身，还是因为你的态度，我承认我在感情方面比较愚钝，可我能感觉到，你当时对我态度的转变，你没有积极地去解决这两个问题。”

满月的声音里透着困惑和迷茫，她微微停顿，吸了一口气，继续说：“现在呢，为什么突然转变？为什么又想和我在一起？曾经我们那么相爱，那么坚定的感情，都没能抵抗过琐碎小事。现如今，分开的日子消磨掉一些感情，再在一起，是因为兜兜转转没遇到合适的人吗？”

寂静的夜晚，加深了话题的沉重，陆启明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他抚摸着满月的头，沉默了片刻，温声说：“当初是我没能处理好，是我的问题，我以为我能平衡好感情和现实，但我发现我错了，绝对不是因为其他人。满月，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对你的感情，没有减少一点儿。”

“那……你有试着和别人恋爱吗？”

“没有，只有你，不会再有别人了。”

满月咬了咬嘴唇，又问：“我不确定之后会不会留在这边，如果，我说如果，将来我想离开这里，去其他城市，我们是不是还会分手。”

“不会。”陆启明回答得坚定有力，“不管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你，不管什么原因，我们都不会再分开，我向你保证。”

听到这个答案，满月心里轻松了不少，她把头枕到陆启明的腿上，手自然地环住他的腰，但陆启明却逗弄般扯开她的手，玩笑说：“哎，这位女同志，别勾引我，我正接受考验呢。”

“陆启明，你有毛病吧。”满月被他气笑了，挥手拍打了他几下。

在黑暗中，他们只能听到对方的声音，辨不清位置，满月巴掌胡乱往男人的身上拍，不料想失手拍在了他的腿根。

陆启明喉间发出一声闷哼，捉住满月的手，语气突然变得有些低沉，“完了，你把它唤醒了。”

他牵着罪魁祸首的手，摁在睡裤上，指认罪证。

满月手背被撑得鼓起，心怦怦乱跳，瞬间装乖，不再说话。

暧昧的夜色，所有的语言都显得多余，满月以为今晚会用行动表达对彼此的感情，让她意外的是，陆启明竟然没有进一步行动，只是帮她把手臂掖进被子，安静地躺在她的身边，从背后搂着她。

被陆启明的手臂箍得太紧，满月有些喘不过气，她扭动着身子想要拉开点距离，结果被箍得更紧。男人的手臂坚实有力，勒得她无法动弹，紧到隔着单薄的衣料，她能感觉到腰后的坚挺轮廓。

陆启明嗓音微沉，在她耳边低语：“别乱动，家里没套。”

这一夜，满月没有服用药物，依然酣然入梦。

等她醒来的时候，下意识伸手摸身边的位置，空荡荡地，她喊了一声“陆启明”。

没有人回应。

满月揉了揉蒙眬的睡眼，懒洋洋地伸着手臂，摸过手机，手机屏幕上贴着一张便利贴，她借着屏幕的亮光，看清了上面的字。

吴奶奶生病了，我去趟养老院，别担心。

简短的一行字，让满月瞬间清醒，她急忙光着脚跑到窗边，钻到窗帘外面，重新看了一遍上面的话和熟悉的字迹。

第29章 “时间不等人，爱不宜迟。”

满月给陆启明打了三通电话都无人接听，猜想他可能还在忙，就先去上班了。

等到快中午，陆启明才给她回电话，简短说了下吴奶奶的情况，让她不用担心，这边有他照料。

满月本打算下午请假去医院探望吴奶奶，陆启明说让她不用着急过来，吴奶奶还有好几项检查没做，晚上下班再来就好。

下班后，满月管陆启明要了医院地址，打车前往。

医院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满月很讨厌这种味道，让她不安。她从包里取出一个一次性口罩戴上，尽管如此，嗓子还是直反干呕。

问了导诊，找到住院部，病房门敞着，满月径直走进去。

两人间的病房，吴奶奶躺在靠门口的病床，靠窗的病床躺着一位年纪和吴奶奶相仿的老太太，床头弯腰站着一个女性，满月猜测应该是老太太的女儿，正用口腔清洁棒帮老太太擦嘴里的痰液。

满月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陆启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室内温度高，他毛衣推到手肘，微仰着头，盯着老太太的点滴瓶出神，似乎在思考事情。

满月走近，轻轻拍了一下陆启明的肩膀，他转头看是她，露出微笑，握了握她搭在肩膀的手，说：“来了。”

“吴奶奶怎么样了？”

满月心里着急，越过陆启明直奔病床，探着身子看吴奶奶的状况，老太太闭着眼睛，嘴唇合得很紧。都说人老先老嘴，满月第一次注意到，吴奶奶嘴唇周围布满了细小的皱纹，像干枯的落叶，失去光泽，沧桑。

“刚打上针，折腾一天累了，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