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潭却仿佛没听见，直接躺在了她的身边，慵懒地闭上眼。

王可依有些无语，推了推他，正要再赶他走，张潭半睁开眼，伸出一根手指压在她唇上。王可依微微睁大眼看着他，他凑到她耳边低声道：“现在不在船上，这些东西你最好收了，万一被大哥那边的眼线看到了，你就完了。”

王可依：“……”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说的的确很有道理。

曹兴塔看起来对张潭和善又很重视，但哪个帮派大哥对兄弟全然没有防备之心也是不现实的，何况那位曹夫人本就看起来不友善，万一被他们的人抓到了什么把柄，那她估计就死在这里了。

罢了。

王可依深吸了一口气，只好不再推他，把被子卷到自己身上，紧紧裹住，然后把另一条被子丢到他脸上，勉强隔出两人之间的距离，才认命地闭上眼。

张潭把被子拉下来盖好，睁开眼看了看她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鼻子小巧而挺拔，唇色鲜嫩饱满。

看她平时能言善道的，看起来很聪明，如今这憋屈的样子居然也挺可爱。

他的唇角情不自禁上扬，莫名感觉在她身边很放松，可以安心睡过去。

他很快就打起了呼噜。

王可依睁开眼，感觉自己更加睡不着了。她转头恨恨看了他一眼，他倒是睡得很香。

今日她没有成功把他赶走，如此一来，以后也是要和他同榻而眠了……

这样的日子，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在黑云帮是没指望了，看来她应当加快计划的进度了。

翌日，清晨。

瑶琴端着一盆水进屋，准备伺候小姐洗漱，却见张潭撩开帐子，披着衣服施施然起身。

瑶琴吓了一跳，差点把手上的水端泼了，赶紧把水盆放在了一旁，往床帐里看了看。王可依坐在床榻上，神色倦倦，似乎是没有睡好的样子。

张潭伸了个懒腰，笑道：“你家小姐还要再睡一会儿，这盆水先给我洗漱吧。”

说着他便去洗脸了，留下瑶琴瞪大眼看着王可依，那眼神仿佛是在震惊，他们两人真的发生了什么。

王可依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等张潭洗漱完换了衣服出去了，瑶琴才过来问：“小姐，你之前不是给他打地铺了吗？怎么又……”

王可依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以后地铺不用打了，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要是被曹兴塔和曹夫人的人发现就糟了。”

瑶琴听了更忧心了，“那以后怎么办啊？他毕竟是个男人，保不准哪天接机会占你便宜呢。”

这也是王可依担心的事，她抿了抿唇，“你放心，我自有办法。”

她睡了个回笼觉，到午后方才有些精神，简单梳妆，换了一身湖蓝色的衣裙出了门。

阿鲍跟他们交代过，这里的议事厅和仓库都是禁地，没有大当家和二当家的同意，不允许进出，王可依也不敢到处乱逛，万一撞到了什么机密，也是自寻死路。

出了院子不远就是花园，这里的花园不同于江南的亭台楼阁，名花异草，那般丰富多彩，花草并不多，但有假山嶙峋，还有一片池塘，池塘上弯弯曲曲的桥，看起来十分幽静，又有几分神秘的感觉。池塘边，有一抹袅袅婷婷的紫色身影，正是曹夫人。

王可依和瑶琴走过去，看见曹夫人手里拿着鱼食，正在往水里投喂，只有两个侍女远远站着。

王可依走过去一看，果然看到池塘里有不少鱼。一群红色的鲤鱼，聚在清澈的水中，煞是鲜艳好看。

王可依笑道：“这是曹夫人养的鱼吗？真好看啊。”

曹夫人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果然二当家的疼你得很，居然起得这般迟。”

“……”这话听起来阴阳怪气的，王可依顿了顿，装作无知微笑，“我不过是刚来这里，睡得不习惯罢了。不知曹夫人来了几年了？”

曹夫人把鱼食往水里一丢，懒懒勾唇一笑，“七年了，想当年，我也和你这般，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女，以为能得到长久的偏爱。”

王可依笑了笑，“曹夫人想错了，这世间哪里有什么长久的偏爱呢？偏爱这个东西，既然是旁人给的，就有旁人收回的时候。还不如咱们自己自爱自重，自给自足。”

曹夫人并没领会她这番话的用心，反而对她的话有些不满，“咱们？谁跟你是咱们？我和你还不熟吧？别以为你嫁给了二当家的，你就有资格跟我平起平坐了！”

“……”王可依有些无奈，看来这个曹夫人不是个能拎得清的人。

罢了，没意思。

“曹夫人，你不要想多了，我只是跟你说几句体己话，并没有僭越的意思。”

曹夫人把手里的鱼食一扔，冷哼道：“别装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姑娘怀的什么心思！这些年有多少个姑娘想要爬上大当家的床，我要是稍不留心，如何能守住我自己的地位？”

第8章 两清

王可依见她这个架势，果然是把自己当假想敌了，心里好笑，面上好言相劝：“曹夫人多虑了，我既然已经嫁给了二当家的，自然不会跟大当家的有什么牵扯。”

曹夫人见她还这么平和，倒是更生气了，怒道：“你以为二当家的有什么好吗？以前我还以为二当家是个只爱财不爱美人的主儿，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竟然被你这小狐狸精迷了心窍！”

王可依：“……”

这话怎么这么酸呢？而且她说张潭爱财不爱美人，王可依是不信的，不然张潭怎么会那么宝贝那个荷包呢？

瑶琴都听不下去了，站到王可依身前，“曹夫人，我家小姐有礼相待，你怎么能如此无礼？”

曹夫人冷冷瞥了她一眼，“你是什么东西？还敢来教训我？来人，掌嘴！”

不远处那两个丫鬟走上前来，作势要打瑶琴，王可依忙拦在瑶琴身前，“曹夫人，瑶琴是我陪嫁的贴身丫鬟，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动她！”

曹夫人却不买这个账，推了王可依一把，“她是你的人又如何？左右不过是个丫鬟，我还教训不得了？”

王可依依旧拦在瑶琴身前，抬眉看着曹夫人，“世间对女子本就苛刻，女子何苦还要为难女子？在我心中，她就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

她们这边起争执的时候，张潭和阿鲍也来了。张潭看着王可依维护瑶琴的样子，眸光流转，似乎情绪暗涌。

“姐妹？”曹夫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你居然这般轻贱自己，跟一个丫鬟当姐妹？我还以为二当家的这次娶的是个千金小姐，原来也不过如此啊。”

王可依笑了一声，不卑不亢道：“所谓的身份，不过是世人给的一个称谓，何必因此禁锢自己？一个人，不管是谁的夫人，还是谁的丫鬟，不分高低贵贱，都首先是她自己啊。”

曹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仿佛不能理解她说的话。

王可依看了她一眼，仿佛可怜她一般，摇头叹息：“想必曹夫人这样的女人，把男人当自己的天，早就失去了自我，是听不懂我说的话了。”

“你！你竟敢瞧不起我？！”曹夫人听出她的鄙夷，勃然大怒，用力推了王可依一把。

王可依似乎没有站稳，整个人往后一仰，跌进了水塘里，溅起一大片水花。

瑶琴惊呼：“啊！小姐！”

她急得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见一个人影奔过来，快速跳起水里，不一会儿就把王可依从水里抱出来。那人浑身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脸上，水珠顺着轮廓分明的下颚线滴落下来，下巴上那道疤更加醒目，双眼狼一般锐利。

曹夫人后退了一步，脸色发白，“二当家的，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张潭冷哼一声，“你不是故意的，我夫人都掉进水里，如果你要故意，那我夫人是不是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