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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夜(91)
作者:水一间 阅读记录
如果纪廉也了解这首诗,或许就能印证他和刘贤武的案子脱不了干系。
可纪廉毫不避讳地将这一证据摆在床头。
“这首诗我特意查过。以前我都没听过这么一首诗。”钱茂摸着下巴说。
陈洵表示他也一样。
“我是不太懂这种外文诗啊,不过看了下百度上的解释,诗是那个托马斯写给他病危中的父亲的,说是表达了他的愤怒。”
“是。”陈洵点了点头,问,“钱叔,你还记得那天你来我家,纪廉恰巧也在我家,还是他提醒你,那首诗完整的诗名的么?”
钱茂点头,没告诉陈洵,他就是凭此开始调查纪廉的。
“所以,”陈洵说,“关于那首诗,纪廉根本没有遮掩的意思。”
钱茂听后盯着他没说话。
陈洵抬头看了眼又跳成红灯的信号灯,低下头,喃喃道:“他可能真的在给我提示。一直以来。是我太笨了。”
“可我不这么认为。纪廉显然也不这么认为。”
陈洵诧异地看向他。
钱茂深深看他一眼,转头望见信号灯跳成绿灯,跟陈洵道了再见。
陈洵到家时已经过了九点,他沉默地脱下鞋,再抬头时才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白雁。
“哦。妈。”他低低喊了声,绕过白雁走进书房,按亮了灯,突然看到架子上摆着的纪廉的奖杯。
心底仿佛压下了块沉重的石头。
“我打了你三个电话,你怎么不接?”
白雁走上前来,忍着怒意问。
刚才快吃晚饭的时候,陈洵说着有事,又跑了出去。因为上次医院打架的事,她放心不下,可连打了三个电话,陈洵都没接。
陈洵听后回过神来,一愣:“有么?”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这才发现未接来电,但他开了静音。
收回手机,他愧疚地看向白雁。
“对不起,我没看到。”
“你上哪儿去了?”
“麦当劳。”
“麦当劳?!”白雁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我都快做好饭了,你跑去麦当劳吃?!你抽什么疯?!”
陈洵不想把他和钱茂见面的事告诉白雁,怕白雁担心。
更何况白雁对纪廉抱有那么美好的祝愿和期待,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曾怀疑纪廉是罪犯,一定难以接受。
“对不起。”最后他只能这么说,“我心情不太好。所以……”
“你心情不好就能不跟我说一声随随便便跑出去?你当我是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么突然跑出去,我会担心你啊?!”
白雁终于压制不住怒火,顿时拔高了嗓音。
陈洵没做任何辩解,说:“对不起,以后我出门会先跟你说一声。”
面对陈洵如此成熟冷静的处理方式,白雁也逐渐恢复了理智,她对陈洵看了许久,发现这段日子以来,他的儿子几乎改头换面,令她感到陌生。
“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妈妈也不对,不该这么说你的。一顿饭而已,你不想吃就不吃了。”
陈洵点了点头。
白雁拍了拍他的后背:“去吧。”
说完正欲转身,却见陈洵又从书房出了来,手里拿着纪廉的奖杯。
“你这是……”
“我刚在回来的路上想了很久,这种时候应该多陪陪纪廉。”
陈洵从书房走到客厅,避过白雁的视线,生怕被看穿他正在撒谎。
白雁愣了几秒,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现在去给他送奖杯?”
“嗯。那天去他家,他不在家,今天不知道在不在。”
“行。”白雁赞成地点点头,站到一旁,看陈洵将奖杯放到地上,低着头又穿上鞋。
“还了奖杯还回来睡么?”
“看情况吧,不用等我了。”陈洵低声道。
夜风中有夏天的味道。褪去白日里逼人的灼热,清爽怡人了许多。
走到纪廉家楼下,陈洵抬头望向纪廉家的窗户。
几个月前,纪廉的奶奶就是从这窗户探出头来,亲切地喊他的名字。
赶在陷入那段回忆中前,陈洵低下头,走进居民楼。
一直上到六楼,陈洵停顿了几秒。那个阿姨不知是否睡下了,又是否看到了他立在楼下仰头怀念的模样。
在别人眼里,他现在这幅郁郁寡欢的样子应该也很可疑吧。
走上七楼,立定后,陈洵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奖杯,抬头伸手敲了敲门。
然而无人回应他。
停顿了几秒,陈洵又敲了敲,心中生出几分紧张。
他突然想到葛佳缓慢走入海中的的背影。下一秒用力晃了晃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纪廉是不可能自杀的,他不是那种软弱的人。
加重力道继续敲了数十下后,陈洵停下手,胸口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起伏。
这么晚了,纪廉还能去哪儿?
难道是去见葛佳?
就在他想更用力地敲门时,余光突然瞥见了一旁的楼梯。
他登时愣怔住,抬头看向楼梯通往天台的尽头。
天台的门是关着的。
陈洵立在原地许久,迈出了步子。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他慢慢扭开门,推开门的刹那,一个挺拔的背影映入他的眼帘。
果然。陈洵喉间翻滚了数次,依旧没能开口。
纪廉似乎并没听到开门的响动,专注地看着某个方向,一动不动。
“纪廉。”
纪廉闻声转回身来。
陈洵举起手中的奖杯,轻轻晃了晃。
“我来给你这个。”
面对纪廉平静无波的注视,他努力想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努力后却发现比哭还难堪。
第68章 《真理的这一面》(9)
天台上格外安静,谁都不想率先打破这份沉默。
纪廉一如往常,双手搭在栏杆上,无心无念地望着无边夜色的某处。
之前在天台,不是阴天便是下雨下雪,这天漆黑如墨的夜空中难得缀了几颗零碎的星。
陈洵还没想好该怎样开口,说出自己的歉意。或许他过去自己所有的猜忌,纪廉早就已经知晓,他绞尽脑汁苦苦寻找真相的模样,在纪廉面前仿佛只是小丑在表演莫须有的魔术。
有了这样的念头,面对坦然的纪廉,陈洵无地自容,无从说起,只好跟着默不作声,对着那几颗零碎的星星发呆。
幸好,夏夜晚风中的味道尤其好闻,让陈洵不安的心跳慢慢找回了安宁的节奏。
下了天台后,陈洵未经同意便跟着纪廉进了屋。
陈洵很清楚纪廉会允许他留下来。面对他纷乱复杂的情绪,纪廉总能以不变应万变,包容他。
即使他曾将他视作犯罪嫌疑人,纪廉心里也十分清楚这一点,可但凡他想留下,纪廉就没赶过他。
除非他自己失去追寻真相的勇气,想逃开。
纪廉回到卧室,拿了衣服便走进浴室。
等他出来,陈洵只同他眼神对望了一秒,便从他手中接过从衣柜里拿出的衣服,站起身来,走向浴室。
他们之间出现了不用多说的默契。这点让陈洵重获了一丝丝宽慰。
纪廉其实总在安静地配合他,为他想好了一切。
他要是能早点理解纪廉就好了。
拿着纪廉的衣服走进浴室,关上门,陈洵恍惚想起前些天纪廉问他是否后悔给了他那个乐高玩偶,不禁低头苦笑。
当时他甚至说出“因为我知道一条命有多珍贵,可惜葛佳和你都不懂。”这种话。
如今他想问纪廉,是否后悔把他这种蠢货当做朋友。
拉上淋浴间的玻璃门,陈洵心想。
聪明如纪廉,他是否已经确定纪诚光是死是活,如果是被害了,纪廉知道凶手是谁吗?
一个为穷人四处奔走,伸张正义的名律师,不求财,一心想伸张正义,结果这样一位英雄,如今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好人终未得到好报,纪廉自此没了父亲,之后不久母亲也离他而去,行凶的恶人却逍遥法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