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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夜(30)

作者:水一间 阅读记录


葛佳没说话,于一片幽深的黑中,冷凉的月光映进她的眼睛,亮晶晶地闪着光。

中秋过后的二天,出租屋又停电了,葛佳给房东打了电话,房东没接。晚上,葛佳收到了一条短信。

森冷的电光揉进逼仄漆黑的租住房,投落在手机屏幕上,黑色的字迹由于反光有些模糊不清。“死”字赫然横陈其中,于是苍白的光束变成了扎人的利刺。

“好想死啊。”

葛佳躺在床上,将手机举到头顶,刺痛的触角自某个无从追溯的角落探出,盘踞住她跳动的心脏,如同蛇捕食白鼠,将那鲜红勒到窒息才肯罢休。

许久她才翻了个身,打开回复界面,水葱般的手指白而纤细,在屏幕上起落,最终却没按下发送键,删掉了全部。

放下手机,葛佳搬了凳子到书柜前,踮着脚在最上层翻找了会儿,手指缓慢点过书脊,最终抽出其中一本画册。

相较于那些被成列在各大美术馆中,被数以亿计的印刷出版的巨作,葛佳更爱这本,是还未被大众审美认可的无名画家的作品,很多色彩的运用都缺乏纯熟的技巧和足够的理性。

瑕疵品。

但透过那些龟裂开的斑驳油彩,不难想象,画家躲在小画室里默默煎熬的场景,他们颓然地燃烧着魂灵,指尖的画笔因难以自控而颤抖。像这样的作品。可以从中窥探出感情,不论好坏。

借着昏黄的烛光,葛佳翻开其中一页。画上是满满占领两页纸的深蓝色,偏执的冷色调,尖锐、直接地宣泄感情的用色方式。

画的旁边标注了作者和主题——

初恋。

不比粉色的樱花遍开,是情感浓稠而压抑的初恋。大概也只有在那段时期才会有的情感——没有沾染上成人世界的世俗和现实,单纯轻易地被体内汹涌澎拜的荷尔蒙操控,不经大脑地付出全部,歇斯底里地苦痛,脆弱又敏感。

葛佳盯着那蓝色中溅开的血红斑点,看了数秒,猛地将它扔到地上。

书脊砸在地上,一张纸片从书页里飘飘悠悠掉出来。

纸片上抄录了一整首英文诗,是英国诗人狄兰•托马斯的诗,《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诗是她四年前抄的。

那天她企图自杀,但是被人救了下来,没死成。于是那天晚上,在纪诚光失踪后,时隔三年,她再度敲响纪诚光家的门,出现在纪廉面前。

葛佳盯了纸片许久,弯腰把它捡起来,重新夹进书里,手机在这时响起。

接通后,那头传来女生颤抖的声音。

“我很想你,葛佳,我也很想念以前的自己。”

葛佳没有回答,她按下手机的扩音键,把手机放在桌上,转身进了洗手间。花洒中倾泻而下的清水冰凉刺骨。葛佳紧咬牙齿。冰冷是安全的,温暖只是暂时的。她任由蚀骨的冷凉漫过全身,轻易掠夺走温暖。

“你以后还会戴我送你的那个发夹吗?”

隔着几米的距离,电话里女生说的话混着水声,听起来断续而模糊。

“去年,你陪我过生日,我许下的第三个愿望,就是希望能和你做一辈子朋友。”

“葛佳,我不讨厌你。我只是讨厌自己。”

女生说完挂断了电话。

葛佳关掉花洒,走到镜前。镜子里的自己显得不堪一击,瞳孔没有生气,仿若死物,眼角却有泪流下。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许久,她用手指抵住嘴角,向上扬,勉强露出了笑。

第22章 《祷告者的对话》(3)

学校开运动会这天,白雁特意起了个大早,跟着网上的菜谱学做了两份培根煎蛋三明治,夹了生菜和沙拉,卖相十分好,闻着还格外的香。

陈洵刷牙的时候就闻到味儿了。出了卫生间,看到白雁把它们装在塑料餐盒里,迫不及待地就要打开吃。才刚下手,白雁就从后面给他后脑勺来了个扣杀。那一刻,陈洵甚至感觉脑袋“嗡——”地响了一阵。

“我去。”他喊完赶紧捂住嘴,回头对上白雁的瞪眼,委屈地放下手,“您真是我亲妈。得亏我没报这次运动会,要不然都脑震荡了,还跑什么。”

“你这个木鱼脑子,里面都是空的,怎么会脑震荡?拿什么震?”白雁提出质疑,将两个塑料盒扣紧,扯过陈洵的书包,把盒子塞了进去,“纪廉的奶奶给你做了月饼,我暂时没想到做什么回礼,你先把这个带上,跟纪廉一起吃。”

陈洵接过书包甩到身后,半仰起脸欣然点头,“好嘞。”

“别一个人偷吃两份啊。”

陈洵听笑了,“噗嗤”一声,“怎么把你儿子想得这么自私啊你。”

“还不是怕你觉得太好吃了,吃了一个停不下来了。”

陈洵无奈,换上鞋刚要出门,这时却听客厅的电视播到近期本市发生的一起凶杀案。

“凶杀”两个字传进耳朵,陈洵同白雁对视一眼,穿着鞋走回电视机前,伸手把音量调大了些。

“……被害人刘某今年六十八岁,曾任职本市知名高中的校长,10月3日中秋节当天,刘某在自己家中被嫌疑人闫某残忍杀害……”

“案件发生后的第三天,警方在一家网吧将闫某捉获。据闫某交代,当晚,闫某以拜访名义进入被害人刘某家中,用刀具对刘某连刺数刀,致刘某当场死亡,之后用汽油将刘某家烧毁,试图掩盖犯罪痕迹。接到报案后,消防员迅速投入灭火行动,最终将大火扑灭,没有对周边住户财产造成损失……”

新闻主播刚讲述完案情经过,白雁换了频道,说:“死的就是你们江阁的前任校长,刘贤武。”

陈洵惊讶地看向她,“谁?我们学校前任校长?”

“嗯。杀人的还是刘贤武的外甥孙,叫闫烨。”

陈洵没听明白,问:“外甥孙?那算什么亲戚关系?”

白雁翻了个白眼,“就是姐姐的儿子的儿子。”

“哦,”陈洵挠挠头,“那他杀人动机是?”

“这就不知道了。”白雁摇头,“不过我听说,那个闫烨有个妹妹,叫闫苓,就在你们学校念书呢,和你同一届。”

“……闫苓?”陈洵皱起眉,觉得这名字似乎有些熟悉,歪头想了几秒,脑中却搜存不到任何信息。

“还愣在这干嘛啊,不上学啦?快走啊!”白雁在一旁催促。

陈洵只得作罢。

“三明治记得跟纪廉分享啊!问问他好不好吃,回来告诉我!”

“知道了!”

学校要求各班在运动会当天穿统一班服。陈洵的班服是黑黄相间的条纹。穿上它,骑着自行车,穿过林荫道时,陈洵觉得自己活是只辛勤早起劳作的工蜂,迎着清晨的阳光正在采蜜的路上。

想当初班级投票的时候,他把票投给了蓝白相间的一套,万万没想到,最终以几票之差中选的居然会是这么丑的一套。

到了纪廉家楼下,陈洵脱了外套塞书包里,就单穿了件短袖,按了几下铃,提醒纪廉自己到了。

不过几分钟,纪廉从楼上下来。

半黑半黄的裤子在陈洵的注视下逐渐完整,接着是半黄半黑的外套。

当纪廉穿着校服走到楼底,完整出现在陈洵面前,陈洵捂着肚子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纪同学,就算是你,穿上这身校服也像个傻子!”

纪廉走到近前看他一眼,陈洵依旧笑得前仰后合,接着突然感觉鼻子痒,头都没来及背过去,猛地低头就是一声响亮的“阿嚏——”

纪廉盯着他停顿了几秒,默不作声地返身上了楼。陈洵以为他落了东西,吸了吸鼻子,脚撑着地,耐心等着。过了会儿,纪廉手里拿了件粉白格纹衬衫外套下来了。

“给。”纪廉把外套递给他。

陈洵看他一眼,“啊这……粉色……”他勉强地接过外套,“没想到你居然会有粉色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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