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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制品(30)

作者:炭烧布朗尼 阅读记录


他最终退了学,换一个地方读书。

也有可能只是为了换个地方避避风头——或者说,这才是正解。总之,他的“待不下去”和常人的待不下去还是有所不同的。

“我丢不起这个人。留你自生自灭一段时间,我看你就长记性了。”

庄恒衍站在玄关不吭声。珠光宝气的贵妇坐在餐桌边上,痛心疾首数落人的同时,心底明白他的个性。就是个一辈子都纠不过来的讨债鬼。

“妈,到底是谁。”

“你问也没用。”庄母知道他不曾反省,声音一冷。“我和你爸知道,你爷爷知道,也没有用。”

“澳洲。你给我麻溜地滚到那里去。”

……

薛钊不是一次来找季明河了。季明河不赶人,主要是没有这个习惯,他就心安理得来扒着,相当能屈能伸。

“学姐,我现在真有点佩服你。”他还是好奇季明河怎么脱身的。薛钊自觉庄恒衍要是真恨上他,要跟他来点真的,他虽然不至于身败名裂,但肯定会脱一层皮。“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是因为你现在的配偶吗?”

这只是一种假设。薛钊再怎么后退,其实也不过是今天这种程度。他因为家境略输一筹的原因更加谨慎,不会让自己轻易成为众矢之的。

“你难道不应该知道吗?”

季明河反问道,“我以为你们的消息都是相通的。”她朝前走,薛钊也跟着。他与季明河保持不令她反感的社交距离,然而他的存在、他好奇的问题、他对待季明河的态度,已经让她十分厌烦。

薛钊笑:“学姐,不是这样的。可能是因为按您心意办事的那位比较神秘主义?季学姐,我只知道我们得罪错了人,导致‘死到临头’。”

他越说越来劲,“还有就是,我必须得向学姐道歉,不然没我好果子吃。我发现,跟季学姐说‘对不起’看起来不过是其中一件顺带的事,却又让我不得不做。那不就是为学姐出气吗?季学姐,庄恒衍可能还得动脑筋想一想是谁,但我可没惹除您以外的人生气。”

“……”

“这么说来,也是应该的。我确实该跟学姐道声歉,希望以后还能跟学姐友好相处。”他自顾自接上,且越发觉得有道理。

薛钊翻脸比翻书还快。

像薛钊这种极其精通见风使舵的人,在季明河看来好像精神不稳定的神经病。同时,潜规则在眼前具象化的非人感让她略感到一股细密的,钻进毛孔的毛骨悚然。

“我已经原谅你了。”她脸上并没有成为这套规则受益者的愉快,抿着唇。“你回去吧。”

“好,那我也不打扰学姐了。”薛钊很殷勤地道。

“学姐以后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向我提就好。我们毕竟相识,也算朋友一场。如今解开误会,为什么不能重修旧好呢?……”

季明河只会希望再也碰不到他。

于是,季明河很久都没有再遇见薛钊。

敲击键盘的碎音和倒水的淅沥回响交织在宽阔的空间中。他们有各自要忙的事:成珣得处理工作,他最擅把事情堆积到季明河到访以外的时间处理,因此被季明河说了两句。

“你可以平常一点吗?”

季明河的语气平静中透出严厉感,“如果你选择透支一段时间去保证另一段时间,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你可以忙你的事,就像我也得忙我的事。……”

她得为学业忙碌。除了用命令的口吻让成珣合理分配时间而非透支尚且年轻的躯体,季明河在这里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她甚至有心情在打开电脑前跟成珣开玩笑,说“我要 check 一下 email”。

“你不 check 吗?你的 secretary 没联系你?”

成珣知道她在取笑某种刻板印象,无奈地笑:“小河,你知道我从来不这么说话。”他说话从来都是很规矩的,规矩到看不出他从小在美国长大。

他一直很喜欢季明河拿自己寻开心。这也是成珣确认对方心情好坏的一种方式。尽管季明河向来考虑得多,但至少现在,她心上的感受应该不算坏。

季明河的心情确实说不上坏。她只是偶尔觉得迷惘,毕竟生活的有些方面、有些时刻,就是跟数学里的证明题、计算题不一样。

她还在争分夺秒,用边边角角的时间处理琐碎的事情,成珣已经在为更加生活化的小事在厨房走动,为了不打扰季明河放轻脚步。因为他们快要走了。准确来说,是季明河要离开这儿,而成珣送她走。

现在,成珣正在把她杯中剩余没喝完的水倒进池中,灌满新的,泡上一片新鲜柠檬,再放进书包侧面。

“……我也已经好了。”

这么说着,季明河把笔记本合上。成珣便绕到她面前,接过后把笔记本放进书包,“咔嚓”拉上拉链。

“走吧。”他拎起她的包,说道。

他们都没有说起那件事。

季明河也不知道该如何提起。她只是想,想让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了结,从而不来干扰她身处的平凡,还是得用那个世界的方法。只有身处一个世界的人才能相互帮助。

在这件事上,季明河只能单方面地接受馈赠,尽管那声请求无比损耗她的心力,让她感到些许失落和惘然。

“谢谢你。”

不知道怎么说,和季明河认为自己必须道谢是两回事。她在下车后走到成珣的窗前,弯下腰时神情比往常多了几分拘谨,俗称拿人手软,吃人嘴短。

还是那句话,成珣完全可以选择袖手旁观。

他如果能得到些利益,季明河反而可以心安。她知道有同门炒股,这几天多问了两句,在对方的热情指导下看懂了点股票走势,发现某个跌得很厉害。

成珣是个商人,季明河真心希望他能够从中获取一些不是为了帮助她,而是为了他自己的东西。

如果成珣要从她身上索取代价,肯定不会是金钱物质层面的东西,季明河只会觉得自己付不清。哪怕是她开的口,是她求的助,由她回馈给成珣完全合情合理。

“把你平安送回学校是我该做的事。”他却像是突然没法领会季明河的言外之意,不那么敏锐起来。

晚霞要从下敛的窗口伸入。在那之前,最鲜艳的一点红晕开在季明河的唇珠上,作一种恰到好处的眷顾,又似因为忧思和焦躁咬出的血。她无法从那种紧绷感中彻底脱身,无法毫无顾忌。

只是暂时喘了口气。“小河,很多事情都是我应该做的。”

他慢条斯理地将那点红入口咽下。

季明河扶着摇到底部的窗边。成珣一边咽着,一边覆上她的手。她在外面没地方坐,微微蹲着,很辛苦地抓着边缘。

“我一直都希望你好。”

分开时,成珣笑着拢一拢她左侧的颊。要是肉消了点,就是她被琐事折腾得不轻。到这时 ,他得想办法帮季明河补回来才行。“麻烦来找你,当然是怪麻烦。……”

他真想拥抱季明河。

只是,她把成珣困在了这里,要他不要声张。

期末考试安排得很密,就像急促的喘气。事实上,当季明河考完最后一门出来时,她确实看到不少强颜欢笑的脸。她觉得还可以,很平稳的一场考试,但她确实担心同辈会呼吸性碱中毒。

气是下去了,却并非如释重负,反倒像是“死亡”终于来临,连哀嚎的劲儿都没了。

“你肯定能过的。”

面对想从她这儿获得玄学补救的同学,季明河的态度也很宽容,接待的时候很恳切地一一给予祝福。“开光?xxx,这个我真做不了,专业不对口啊。而且亵渎佛祖……不是,没有没有,我不念佛,就是觉得敬畏点好……”

季明河的人缘相当不错。她不怎么经营网络账号,但在现实生活中很乐意帮助别人。被看作关键钥匙的“信息差”,只要季明河知道,学弟学妹问她,同门咨询,她都会详细说明。她没有想过自己被使绊子,虽然这种经历并非幸运地一点都没有,但她没有什么太鲜明的感触。季明河觉得没有必要因此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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