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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香岸(72)

作者:四润 阅读记录


不过今天和那天去机场实属假公济私,小余大夫辩解,“我自己加的油…”

“那也不行。以后不许开车,回去再说,”老男人的语气不容置疑。

这回余稻香没拧巴,车行在崎岖的山路,她踟蹰片刻,开口道,“余稻成的事情,多谢你…”

这丫头少有这么正式地道谢,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子,薛稷藏没回过神。

余稻成是谁?有些耳熟。

稍加思忖,想起来了,薛三嗤笑,“余稻香,我帮你解决了你那个便宜弟弟,所以你这回非留下来陪着我冒险,你觉得这样你就还了我一人情,咱俩就两清了?”

笑话。白瞎了薛公子一腔的绮思,他还以为她真担心他。余稻香不语,算是默认,这老男人不好糊弄。

夜幕低垂,远山如墨。

车开进山麓下的医院,薛稷藏熄火,车里漆黑一团,只剩两人四颗灼灼晶亮的星眼。他声音并无怒意,甚至没有起伏,淡淡地闷在这夏日的晚风中显得分外低沉浑浊,

“我告诉你,你欠我的你还不清,跟滚雪球似的永远还不清。这次我让你走你不走,那你就甭想再跑,在我身边老老实实呆着。交换也好,交易也罢,随你怎么想。”

前路太长,时间太多,太阳月亮繁星轮流点卯,全天环绕,围着他肉身的却只有孤影。肩膀再宽体格再壮又如何,这段回忆于他而言太重。她的味道挥之不去,又找不回来,他闻遍了店里所有的淡香,都不对。

他不想沉溺其中,任由孤寂收割自己。

余稻香呢,她逃也似的离开了北方。留在那里,她怕她早晚有一天会不由自主地走回那栋小红楼,回去找他,一同看下一场月升与日落。

按照钱老师的指引,她确实冷静下来思考了一下,他是她人生中的什么?

暂且撇开那些身外之物,抽象一些,她更倾向于,他像是她人生中一抹不确定的炫色——随时可能褪去,随时可能黑化,也随时可能力透纸背让整幅画作不再有机会重来。

可是天晓得她人生的底色是多么苍白,是多么需要一些色彩。

余稻香在暗夜中垂首。他俩八字儿不合,凑一块不是唇枪舌剑就是血雨腥风,总之没好事儿。满身荆棘的两个人,如何相容,非要抱团儿的话那就是两只会扎伤彼此的刺猬。

可尽管如此,他仍直言,他要她留下。

要如何留下,他是天上阴晴不定的月,她则是地上奔流不息的河。

仿佛参透了她的内心,薛稷藏推开车门幽幽道,“你要相信小表叔,否极泰来…”

泰啥时候来尚前瞻不到,反正「否」是快到了极限。当晚钟琮没闲着,一口气在余稻香和代薇住的房间里拔出了三个红外摄像头,来者不善,连卫生间都没有放过。

别的房间都没有,估计是借着电路维修之名刚埋下的。小地方宾馆人来人往,管理并不正规,也无从查证。

钟助理连夜报警,院方大为震惊,事关援建团队的安全和公益事业的脸面,整个支边团被紧急转移到了医院毗邻的政府招待所。

出入人员严格登记,安全系数略有升级,薛稷藏这边抓紧了动作,但对方肯定也不会闲着,就看谁的手更快了。

薛稷藏每天如临大敌,那丫头每天医院寝室两点一线被他差人全程盯紧,业余时间便把她薅到公司这边,恨不得随身系腰带上。

反观小余大夫,悠哉游哉没事儿人一般,每天吃得饱睡得香卷得狠,时不时还会反过来安慰一下小表叔,

“放松,不用这么紧张,我肯定会出事的,多好的机会怎么可能不利用,防也防不住…”

呸呸呸。薛公子伸手掐住她的后脖梗子,小余大夫已然免疫,稍微耸了耸肩意思了一下,“我买了份人身意外险,受益人填得是你,到时候你拿着我的钱潇洒走人去找下一个就行…”

这是人话么。薛三无语,我真谢谢您那仨瓜俩枣儿,这「前女友」越来越肆无忌惮了。一把攫住她的下巴颏儿,小表叔冷声警告,“你再胡说八道…”

“你就亲我是么…”

这丫头片子眸色晶亮,看向他的目光水汪汪色迷迷透着荧光绿,温润的红唇迎向他凸起的喉结,吞了一下口水。

生命不息,色心不止。人嘛,无毛直立行走的哺乳动物,身体很容易领先于情感接受一个人,又很容易落后于情感忘记一个人,“薛稷藏,要不咱们先恢复肤浅的男女关系吧?”

饮食男女,食髓知味,以他们现在这同舟共济,这提议不算突兀,可老男人不上她的当。

这丫头一贯善于以退为进:原先是浅显的金钱关系,现在是肤浅的肉体关系,表面一团和气,浅尝辄止,深究免谈。

他抚着指尖之下滑腻柔软的肌肤,满眼的柔情蜜意,“不行…小表叔现在「江河日下」,一夜几夜什么的都玩不动了,就指望谈个柏拉图式的恋爱生生世世呢~”

余稻香冷了脸,一掌拍开了他的爪子。

薛稷藏冷哼,小丫头真当他什么都不知道呢。

在他们那个支边团里,此前众人津津乐道小余的情事,是她那个前前「男友」同班同学佘家劲穷追不舍力挽他们那段「旧情」。

佘同学的心理素质也够硬,他老板再见到小余同学本人,“诶~小姑娘这不挺结实…”,哪儿有半分病怏怏隐疾缠身的样子。

佘家劲仿佛完全忘了当初是怎么先diss后挤掉得余稻香,声称「一定是三附院更适合她身体调理好了」,然后就是送早餐打雨伞,公然宣称「要珍惜这失而复得的缘分」,高调示爱「佘大夫就差小余出头这一点」…

把代薇恶心坏了。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余稻香的态度,她似笑非笑地看他表演,不置可否,甚至有顺水推舟之嫌。要不代大夫哪里舍得钟宝宝远赴千里来陪她吃这个苦,相较之下,还是薛先生比较正常。

想至此,薛稷藏不禁冷笑,“余稻香,哪怕不是我,你就不能找个稍微喜欢点的?”

余稻香头也不抬,“做梦也会消耗卡路里,你不知道么?”

第九十一章

现实中往往并不是女人需要被婚姻羁绊,而是若想在这个父系社会立足,获得稳定的资源,外部要求女性必须身处这种他们认为正常的两性关系中。

职场中的女人不能单身,单身会成为谈资,会被不厌其烦地被猜测为什么要/会单身,不断地被好事之徒介绍男人,猜测私生活状态甚至个人取向。

随便你如何努力地去充实自己,提高能力,开拓视野,优秀到被人仰视,一句话,「没成家,不够踏实」,全盘皆否。

到底是谁不踏实?

大概是鬼不踏实。

如果必须考虑婚姻,那势必要利益交换,就余稻香这种条件而言,佘家劲这种未尝不可——小门小户,算是个高级手艺人,为人不甚讨喜但起码有一说一。

比薛稷藏来得实际。

富家出情种,穷人妄议什么感情,消磨青春罢了。

时光飞逝,半年期将近,细数下来,离余稻香他们这组小大夫撤回还有不到两周。

钟琮他们总公司传来消息,前副总助理现南疆分公司员工潘海阔,涉嫌工程账目作假及伪造签名,人已被召回总部配合调查。

这哪儿说理去,哪一笔账您小薛总没过目,那个签名不是他早先醉醺醺懒洋洋时的授意,哥儿俩好的时候那叫「代签」,翻脸了就是「伪造」,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就目前看来,终究是他家薛老板快了一步。一连紧张了这么多天,钟琮松了口气,诚邀老板周末跟他们一帮年轻的朋友们去爬个休闲山。

爬山,又爬山,怎么那么爱爬山,也不怕掉下去。

等薛公子见到了「年轻的朋友们」,不禁挑眉,钟助理这工作是不是干得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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