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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香岸(48)

作者:四润 阅读记录


这一路有花有草有叶,却一个工作人员也看不到。薛稷藏轻车熟路地带余稻香去了一个套房,进门二话没说先剥光了她,替她洗去一身黏腻。余稻香面红,嗫嚅着推他要他出去,好巧不巧又一个春雷落下,她一激灵反手又抱住了他。

他小心翼翼地替她浸湿头发,在她耳畔轻声细语,“老楼玻璃薄,隔音没那么好,没事儿啊…”

薛稷藏有这点好,他再恶劣,她再气人,他也从不用她的怯懦拿捏她。余稻香这回没静等着人伺候,两个人正当年,站在同一个顶喷下,难免眼热。

恐惧不耽误花痴,余稻香盯着眼前的美好肉体,咽了咽口水,终究是忍不住,“我想…摸你一下,但我累了,不想要了…”

薛稷藏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花,哑然失笑,这也行。拿她没辙,只好点头,不得已又贡献了一把男色。

春雷滚滚,山风挟着潮气吹来狼嚎般的呜咽声。不等头发吹干,余稻香晚餐也顾不得吃就爬上床,紧紧箍住薛稷藏的腰在他胸前埋起脸,但求速速睡着。

薛稷藏扣住她的肩揉了揉,犹豫再三,还是说道,“有些事儿要么你就彻底忘了,要是忘不了,那就不妨说说,说出来我才知道能不能帮你。”

余稻香身子一僵,围在他腰间的手紧了紧。

窗外,春雨绵绵敲打着玻璃窗,半晌,她仍埋着头,夜色中的嗓音晦涩冰冷,“我…”,她深吸了口气,才勉强继续说了下去,“我十五岁…那年,余稻成,他爬我的床。”

薛稷藏呼吸一滞。

开启了这个头,之后的话貌似就没那么难以启齿。

想想就窒息。一个你一直当亲弟弟看待,听妈妈的话学做饭给他吃,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的男孩子,趁夜色深沉大人睡去,爬上姐姐的床,求亲求抱提各种龌蹉的要求。

于是十五岁那年梅雨季节的无数个春夜,余稻香无数次被雷声惊醒,身上布满齿痕和口水印,眼前余稻成那刚刚冒出胡须长着青春痘的脸,被道道闪电照得忽明忽暗,还冲她狞笑,说不尽的阴森可怖。

不经意间,薛稷藏手心的力道徒然增大,余稻香吃痛不禁扭了扭肩,薛稷藏松手,深呼吸一口,“那你妈呢,还有那个校长,他也不管?”

岂止是不管,默许,甚至是纵容。

余稻香先是羞耻,害怕,之后忍无可忍,可余校长的原话是,「他不是也没敢真怎么样」,反正他的宝贝儿子不被憋坏了是要紧。

丈夫和便宜儿子都满意,余妈反过来劝她:那孩子还小,长大就懂事了,你别那么矫情,别跟他计较…

她的亲妈,满脑子想得都是如何保住校长夫人的头衔。

“所以你才离家出走的?”薛稷藏的声音越来越冰冷。

“再不走,迟早会被这一家子毁掉,套牢。”余稻香眼神空洞,仿佛又回到了那些深渊之夜。也对,暗里供余稻成发泄,见不得人,明里赚得钱还要全部贴回余家,感谢余校长的「养育之恩」。

十五岁到今天,八年多,在北方这座城陌生的房间里,在这个其实还不太熟的男人面前,余稻香借着暗夜的遮掩,终于将心底这块恶臭的沉疴挖出来见了风。一时间,她不知是哀伤还是放松,默默流下了泪。

薛稷藏扯过被子,默默地裹住了她的哽咽声,给她一方无人的空间任由她释放,

“余稻香,我之前看过一句话,「万丈深渊下面也有前程万里」,你能做的都做了,凭本事出来了,远离了垃圾家庭,远离了垃圾人,就跟你姥姥说的那样,路会越走越宽,「天会越走越亮的」。”

南方人叫外婆,北方人叫姥姥,薛稷藏还记得她提过她外婆,余稻香心里一暖,“我今天一大早出来,其实先去山上的庙里给我外婆烧了柱香,清明快到了…”

难怪山爬得那么慢。余稻香拽过薛稷藏的衣襟抹了抹鼻涕,忽然发起了狠,“薛稷藏我告诉你,你别指望我会对你有多好,我在我外婆那儿发过誓,今生今世绝对不会像我妈似的恋爱脑,绝对不会!”

薛公子悠然轻叹,却没让她听见,悄悄扯回自己的衣襟,抬手抽了两张纸巾塞进她手心,“好,我恋爱脑行不行,纯恋爱脑…”

北方的春雷轻缓而悠远,薛稷藏揉了揉眉心,莫名发起了狠,“你放心,你受的委屈,会连本带利地还回去。”

余稻香凝眉,钻出被窝睁开一双兔子眼望着他,“你可不能犯罪啊…”

这丫头片子当他是什么人,不是嗑药就是违法,他不过是遇事随心所欲些,顶多算是个纨绔子弟,又不是黑社会。

想到此他颇为不快,抹去她泪花的手指也粗鲁了起来,“那得看我心情,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余稻香累了,说话也含糊了起来,低头蹭着他的心口,“那倒也不是,你虽然坏事做尽,但不是个坏人…”

话音落地,伊人便沉沉睡去。

人生某些幸福感的发掘需要对比,再完美的童年也会有缺憾,薛稷藏忽然发现他小时候虽不算花好月圆,其实也还可以,最起码没人拿他当筹码,更不会拿他做交易。

细雨潇潇,薛稷藏没有先于女人飨足地睡去。就着夜灯,他就这样看着她的睡颜,清醒着听了好一阵子的杏花春雨。

生平少见,他想保护一个女人的睡眠。

她大概是不用,也不屑于他的保护。在多年不被爱护的岁月里,她并没有蜷缩成一副需要他人怜悯的姿态,而是想方设法地为自己制造盔甲。

哪怕有些方法令世人不齿。

恋爱容易上头。先陷进去的那一方总认为自己之于对方的世界,会跟以往的那些前任大不同。他们都俗不可耐,唯有我最特别,他们都是过眼云烟,唯有我是真永远。其实她不过是伤春悲秋时向你袒露了一些脆弱,跟爱与不爱能有多大牵扯。

她从全世界走过路过,形单影只,偏偏到了你这里忽然转了性,哭着喊着不忍心不舍得不愿意错过了,可能吗,会吗。

纵马踏花,她的方向是自由。

第六十二章

余稻香没能睡到日上三竿,饥肠辘辘,她被饿醒。醒来床头柜上放着一张便条一把车钥匙,便条上是薛稷藏留下的一二三。

比起用手机发消息,他好像更喜欢这种带点复古气息的交流方式。余稻香逐条看着薛稷藏的碎碎念:

醒了就叫客房服务给她送衣服,送早餐;

今天有心情的话可以在这山头再玩一玩,这边风景更好;

困了就回来午睡,想什么时候离开随她便;

车子给她留下了,想回去时把车钥匙给门童,别的不用管,但不许飙车云云…

余稻香披头散发捏着这张便签发了会呆,看完后习惯性想揉碎。指尖刚发力,纸张被捏皱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又将她叫停。她凝视这巴掌大小的叮咛嘱咐,稍加思索,拿起床头的铅笔,写上了今天的年月日,折叠再折叠,放进了背包里。

那画面不难想,有事必须先走一步的薛稷藏,临走前是如何坐在床边握着铅笔替她勾画了这一天——设身处地,事无巨细。

他谈个恋爱是这么认真,这么投入的吗?不在意对方的回应是否赤诚,也不计较对方的回报是否对等。余稻香忽然很羡慕薛稷藏,他的爱真多,也很会分享,老神仙没说错,他眼盲心瞎才会找上她。

打电话给客房服务要回送洗的衣服,工作人员彬彬有礼地问是否需要给您送餐?余稻香婉拒,那边温馨提示她西图澜娅餐厅的位置并欢迎您的莅临...

余稻香收拾好出门,一身轻松。多年来被当作矫情和怪癖的生活习惯,终于一吐为快,暂且不去管它日后会不会成为别人的把柄。

潜意识里,余稻香认定薛稷藏不至于那样,他又不是什么纯情少年,他一直追问,就说明他早有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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