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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千XX年男人事件簿(4)



「压力?你在烦恼什么?钱吗?还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要不,也没看你为功课考试紧张发愁过,居然搞到失眠。」

「在这里要吃又要住,经济问题当然是原因。」

但压力,可能是源於一种莫名的心情低潮吧。或者,也许与压力无关,就只是低潮而已。

「既然烦恼钱,学费这么贵,你根本没目标,完全是在打混,干么要浪费那么多钱留在这里?」唐娜想到的就是钱。

「摸蚬兼洗裤子,你没听过?反正在哪都是打混,乾脆就顺便再混张文凭。」

反正她一个人,处处是家,处处也不是家。况且,回去了,房租加吃饭差不多也要这么多,同样的吃钱。

但她不想解释,太麻烦,而且牵扯太多。

「混文凭?你以为那么容易?」唐娜摇头。

「反正都是混吃等死,混到了算我运气。」

「你就是钱多。」

「我很勤俭刻苦的。」

又换来唐娜一记白眼。

她赶紧比个非战手势。说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唐娜叨念起来直比六七十岁老太婆的罗嗦。

「对了,下个礼拜四晚上你有没有空?」唐娜问。

「干么?」

「有个本地和国际学生一起的聚会,去不去?」

「小姐,你哪来的时间参加?不温习功课?」

「去练练英语,也算学习。」

「顺便看看有没有好男人?」

又惹唐娜瞪眼。

谢海媚想想,摇摇头。

「算了,都一把年纪了。」

「拜托你好不好,小姐!你才多大岁数?少一副老太婆的口吻。」

「是是。」谢海媚正襟危坐,一副受教的恭谨模样。

「少来这一套!」唐娜又瞪她一眼,但忍不住笑,打她一下,说:「到底去不去?」

「去,去,当然去。唐老佛爷下懿旨了,我敢不去吗?」

「去你的!」唐娜笑骂句粗话,又动手动脚拍她一下。

谢海媚正从她的便当盒里叉了半个卤蛋塞进嘴里,差点噎到又喷出来。

她连忙暍了几口水,揩揩嘴,给唐娜一个卫生眼。

「小心变成斗鸡眼。」唐娜若无其事,悠哉的吃她的卤肉饭。

所以,跟唐娜在一起,也是可以很愉快的,起码不会太无聊。

本来就是无聊的人生,像阳春炒面或卤肉饭一样,放久了等著发馊发烂。这样搅和一下,也许就不会发霉得太快。

第三章

还剩下五六公尺就到泳池边了。

极力睁大浸满水气的双眼,狼狈的不断吐出跑进嘴巴里的水,谢海媚一边拚命张开嘴巴吸气,一边手忙脚乱的划手踢腿。

再坚持一下,再四公尺、三公尺……

不行了!

简直喘不过气来!眼看著就快熬到泳池边了,但——

真的不行了!

她绝望的踢动双腿——说是踢动,其实已经跟抖动差不多。

「你还好吧?」一只强劲有力的手在紧要关头将她捡了起来。

像捡只死鸭子。

唉,丢脸。

声音在她耳边上方,很有磁性,带点蛊惑的男低音。

听音辨向,她两手乱挥,本能反射的抓住对方。

「我没……谢……」上气不接下气,吐下出完整的句子。

没出息的喘了起码五秒钟,还没发觉自己仍攀在人家身上。那人将她拖到了池边,她赶紧攀住池墙,挂在那里再也动不了。

「你确定你没事?」还是那低沉蛊惑的声音。

点头,张开嘴,只吐出混浊粗重的气息,说不出话。像只落水狗,垂著头,眼前一片蒙茫茫,只看到一双沾著水珠、肌肉褐亮结实债张的手臂和胸膛。

睡不著啊,不要吃药丸子,医生说,去运动吧。

运动有强大的力量对抗沮丧忧郁。

运动不只解救肉体,也解救心灵。

工作是最好的治疗,运动也是。

所以,她决定听医生的话,决定每天去游泳。

结果,才第二天,就像只鸭子挂了。敏感的觉得好像每个人都在看她的笑话,愈是出丑愈是自觉,愈不想在意愈在意……

就是这样。她就是这样。决心不足,毅力不够,耐力不强,意志力又不坚定,一下子就放弃……

可坚持了,又怎么样?

必须放弃时,不放弃行吗?有些事,不是努力了,坚持了,就能够如心所愿。不成的,再怎么求,还是不成……

像那种自以为是的执著、自以为是的纯情坚持与可歌可泣,到头来只惹得别人觉得为难纠缠……

回过神,她没心情再游泳。

淋浴间空荡荡,她将水量开到最大,温热的水从她头顶倾泻下来,热带爬虫似的爬滑过她的脸庞,沿著裸白的胸脯小腹滑落,滑下大腿,溜过小腿肚,直流到纤细的脚踝。

他说,我们是朋友。

还给了她帖子。

认识他时,她也知道他已经快订婚,可就自不量力。结果只能像漫画或爱情电影里的悲剧美少女,远走他乡,一走了之,戏剧般浪漫又凄美。

可现实一点都不可怜配合她应该哀怜的心情。

「悲剧美少女」是她自己美化的。

真相是,她既不美,也不是少女;繁琐的签证手续除了罗嗦麻烦,更是半点也不凄凉美丽。完全不是衬上柔焦,搭配幽柔伤感的主题曲,停格处理的电影画面那样——

那样忧伤哀怨婉转的回眸一望,泪光偷闪,无奈感伤的在他结婚的那一刻,或者前一天,神情凄楚的登上飞机……

那几天,她将自己关在狭小的公寓里,帘幕全拉上不见光。吃了睡,睡了又吃;然後再睡再吃;吃,又吃。

完全像一只猪,而且又侮辱猪。

然後她就开始睡不著。

心绞痛,破了一个洞。

水温热,一直滑过她脚踝。望著空溜的脚踝,她陡然呆了一下。

脚链断了以後,她没再系上新的。脚踝空了,没了束缚,却教她有点不习惯,总有种暴露的感觉。

赤身裸体的暴露,没处隐藏。

宗教大师说,面对它,接受它,处理它,放下它。

很抱歉,她没有那样的修为。只是像只鸵鸟,不再提起那一段,不愿再去想。

那一段。

一厢情愿的爱,自以为执著的情。自虐不正常。

但正常或不正常,千里遥迢,那一段都该结束了吧。

爱情到处都是,总会有她该有的一段吧。

每个人都会有过去的。所谓过去,过去就让它过去了。

换好衣服,匆匆离开更衣室。走出大门时,无意的朝侧对门的咖啡室望一眼,似曾相识的一抹灰色霎时窜入眼底。谢海媚低讶一声,不由自主停下脚步,看著那个人。

啊,是他。

那个人,花花公子的那个裸女——

瞧她语无伦次的。正确的说,和她同时「欣赏」裸女的那男人。

他桌上搁著一杯咖啡,悠闲的低头看著报纸。

偶然吧。

可小说性的太巧合,巧合得跟假的一样。

她转头想走,脚却自己动起来,中邪似的往里头走去。

「啊?」

进去了才回魂,连忙低头後退,作贼似蹑手蹑脚急著逃开现场。

经过他,他恰巧——又是一个恰巧——抬起头,居然、居然认出是她!

「嗨。」朝她微笑点个头。

对上他的视线,假装没看见就太那个了,谢海媚讪讪的,也点个头。

她有些气自己的反应。大大方方的打个招呼、应酬微笑一下就结了,偏要自我意识过盛,搞得跟贼一样,多心虚又假害羞似。

「暍咖啡吗?」

惊一下。问她的吗?

她犹疑的看看他,他也在看她。

是问她没错。

再气自己小家子的反应。突然赌了气,走到他面前。

「不,谢谢。」一开口就又觉得错,人家又没说要请她。

「那么,暍点热茶?还是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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