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压力?你在烦恼什么?钱吗?还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要不,也没看你为功课考试紧张发愁过,居然搞到失眠。」
「在这里要吃又要住,经济问题当然是原因。」
但压力,可能是源於一种莫名的心情低潮吧。或者,也许与压力无关,就只是低潮而已。
「既然烦恼钱,学费这么贵,你根本没目标,完全是在打混,干么要浪费那么多钱留在这里?」唐娜想到的就是钱。
「摸蚬兼洗裤子,你没听过?反正在哪都是打混,乾脆就顺便再混张文凭。」
反正她一个人,处处是家,处处也不是家。况且,回去了,房租加吃饭差不多也要这么多,同样的吃钱。
但她不想解释,太麻烦,而且牵扯太多。
「混文凭?你以为那么容易?」唐娜摇头。
「反正都是混吃等死,混到了算我运气。」
「你就是钱多。」
「我很勤俭刻苦的。」
又换来唐娜一记白眼。
她赶紧比个非战手势。说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唐娜叨念起来直比六七十岁老太婆的罗嗦。
「对了,下个礼拜四晚上你有没有空?」唐娜问。
「干么?」
「有个本地和国际学生一起的聚会,去不去?」
「小姐,你哪来的时间参加?不温习功课?」
「去练练英语,也算学习。」
「顺便看看有没有好男人?」
又惹唐娜瞪眼。
谢海媚想想,摇摇头。
「算了,都一把年纪了。」
「拜托你好不好,小姐!你才多大岁数?少一副老太婆的口吻。」
「是是。」谢海媚正襟危坐,一副受教的恭谨模样。
「少来这一套!」唐娜又瞪她一眼,但忍不住笑,打她一下,说:「到底去不去?」
「去,去,当然去。唐老佛爷下懿旨了,我敢不去吗?」
「去你的!」唐娜笑骂句粗话,又动手动脚拍她一下。
谢海媚正从她的便当盒里叉了半个卤蛋塞进嘴里,差点噎到又喷出来。
她连忙暍了几口水,揩揩嘴,给唐娜一个卫生眼。
「小心变成斗鸡眼。」唐娜若无其事,悠哉的吃她的卤肉饭。
所以,跟唐娜在一起,也是可以很愉快的,起码不会太无聊。
本来就是无聊的人生,像阳春炒面或卤肉饭一样,放久了等著发馊发烂。这样搅和一下,也许就不会发霉得太快。
第三章
还剩下五六公尺就到泳池边了。
极力睁大浸满水气的双眼,狼狈的不断吐出跑进嘴巴里的水,谢海媚一边拚命张开嘴巴吸气,一边手忙脚乱的划手踢腿。
再坚持一下,再四公尺、三公尺……
不行了!
简直喘不过气来!眼看著就快熬到泳池边了,但——
真的不行了!
她绝望的踢动双腿——说是踢动,其实已经跟抖动差不多。
「你还好吧?」一只强劲有力的手在紧要关头将她捡了起来。
像捡只死鸭子。
唉,丢脸。
声音在她耳边上方,很有磁性,带点蛊惑的男低音。
听音辨向,她两手乱挥,本能反射的抓住对方。
「我没……谢……」上气不接下气,吐下出完整的句子。
没出息的喘了起码五秒钟,还没发觉自己仍攀在人家身上。那人将她拖到了池边,她赶紧攀住池墙,挂在那里再也动不了。
「你确定你没事?」还是那低沉蛊惑的声音。
点头,张开嘴,只吐出混浊粗重的气息,说不出话。像只落水狗,垂著头,眼前一片蒙茫茫,只看到一双沾著水珠、肌肉褐亮结实债张的手臂和胸膛。
睡不著啊,不要吃药丸子,医生说,去运动吧。
运动有强大的力量对抗沮丧忧郁。
运动不只解救肉体,也解救心灵。
工作是最好的治疗,运动也是。
所以,她决定听医生的话,决定每天去游泳。
结果,才第二天,就像只鸭子挂了。敏感的觉得好像每个人都在看她的笑话,愈是出丑愈是自觉,愈不想在意愈在意……
就是这样。她就是这样。决心不足,毅力不够,耐力不强,意志力又不坚定,一下子就放弃……
可坚持了,又怎么样?
必须放弃时,不放弃行吗?有些事,不是努力了,坚持了,就能够如心所愿。不成的,再怎么求,还是不成……
像那种自以为是的执著、自以为是的纯情坚持与可歌可泣,到头来只惹得别人觉得为难纠缠……
回过神,她没心情再游泳。
淋浴间空荡荡,她将水量开到最大,温热的水从她头顶倾泻下来,热带爬虫似的爬滑过她的脸庞,沿著裸白的胸脯小腹滑落,滑下大腿,溜过小腿肚,直流到纤细的脚踝。
他说,我们是朋友。
还给了她帖子。
认识他时,她也知道他已经快订婚,可就自不量力。结果只能像漫画或爱情电影里的悲剧美少女,远走他乡,一走了之,戏剧般浪漫又凄美。
可现实一点都不可怜配合她应该哀怜的心情。
「悲剧美少女」是她自己美化的。
真相是,她既不美,也不是少女;繁琐的签证手续除了罗嗦麻烦,更是半点也不凄凉美丽。完全不是衬上柔焦,搭配幽柔伤感的主题曲,停格处理的电影画面那样——
那样忧伤哀怨婉转的回眸一望,泪光偷闪,无奈感伤的在他结婚的那一刻,或者前一天,神情凄楚的登上飞机……
那几天,她将自己关在狭小的公寓里,帘幕全拉上不见光。吃了睡,睡了又吃;然後再睡再吃;吃,又吃。
完全像一只猪,而且又侮辱猪。
然後她就开始睡不著。
心绞痛,破了一个洞。
水温热,一直滑过她脚踝。望著空溜的脚踝,她陡然呆了一下。
脚链断了以後,她没再系上新的。脚踝空了,没了束缚,却教她有点不习惯,总有种暴露的感觉。
赤身裸体的暴露,没处隐藏。
宗教大师说,面对它,接受它,处理它,放下它。
很抱歉,她没有那样的修为。只是像只鸵鸟,不再提起那一段,不愿再去想。
那一段。
一厢情愿的爱,自以为执著的情。自虐不正常。
但正常或不正常,千里遥迢,那一段都该结束了吧。
爱情到处都是,总会有她该有的一段吧。
每个人都会有过去的。所谓过去,过去就让它过去了。
换好衣服,匆匆离开更衣室。走出大门时,无意的朝侧对门的咖啡室望一眼,似曾相识的一抹灰色霎时窜入眼底。谢海媚低讶一声,不由自主停下脚步,看著那个人。
啊,是他。
那个人,花花公子的那个裸女——
瞧她语无伦次的。正确的说,和她同时「欣赏」裸女的那男人。
他桌上搁著一杯咖啡,悠闲的低头看著报纸。
偶然吧。
可小说性的太巧合,巧合得跟假的一样。
她转头想走,脚却自己动起来,中邪似的往里头走去。
「啊?」
进去了才回魂,连忙低头後退,作贼似蹑手蹑脚急著逃开现场。
经过他,他恰巧——又是一个恰巧——抬起头,居然、居然认出是她!
「嗨。」朝她微笑点个头。
对上他的视线,假装没看见就太那个了,谢海媚讪讪的,也点个头。
她有些气自己的反应。大大方方的打个招呼、应酬微笑一下就结了,偏要自我意识过盛,搞得跟贼一样,多心虚又假害羞似。
「暍咖啡吗?」
惊一下。问她的吗?
她犹疑的看看他,他也在看她。
是问她没错。
再气自己小家子的反应。突然赌了气,走到他面前。
「不,谢谢。」一开口就又觉得错,人家又没说要请她。
「那么,暍点热茶?还是可可?」
上一篇:老婆不二卖(真爱值多少之二)
下一篇:流水无情草自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