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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千XX年男人事件簿(3)



校园那么大,学生那么多,她真没几个认识的。选的课不同,遇到的人常常也不同。这楼那楼,这个教室那个教室的,换来换去,同班上课的人也换来换去。

晃了半个上午,她回头去上十点半那堂心理学。从心理学发展源起开始说起,介绍各个不同的派别,枯燥又无聊,她不停的打呵欠。

上完课,她到餐厅绕一圈,光看到乳酪包饺子就溢胃酸。下午的课没心情上了,又想还是省点钱,便跑回公寓自己煮了饭,下午自动缺了课。

窝在公寓里就像动物窝在巢穴洞窟里,常常不见光。一直窝到晚上,她才从她的洞穴探出头去,趿著拖鞋出门散步。

虽然一个人,偶尔会觉得孤单,但不一定都跟寂寞有关;最怕的,是突然闷得慌,若在半夜发作就凄惨。

怪不得唐娜会突然某根筋错乱,想要个男人抱一抱。

好在,偶尔那一点小小的郁闷,也不是常常发生的。日子太长,不是打发时间,就是被时间打发,其它的,都只算是临时的插曲。

沿著她住的公寓旁的街道往南一直走,一直通到海边。通常她都像现在这样打发长得过多的时问。

她在海边绕一圈,吹吹带著咸味的海风,然後往回走,经过一家叫「蒙卡」的咖啡屋,买个根本是在吃糖的甜甜圈,然後,朝左边拐去,再一直走到市中心。

多半到书店看免费杂志。书店楼上附设有星巴克咖啡,可她去只喝茶。

新书柜子上,一个半遮掩的裸女媚眼勾呀勾的。

花花公子五十周年纪念收藏版。

谢海媚眼睛一亮,赶紧走过去。

不知是不是目标太明显,还是正经的人都要表示正经,柜前空空的,居然没有人在裸女面前流连。

她站在裸女面前,身体有些倾斜,歪头欣赏了几秒钟。

然後,瞄准目标伸出手。

「啊!」

居然有人比她动作更快,她的手摸到的不是裸女,而是一个男人的手。男人的手则按在裸女肉团团的乳房上头。

「对不起!」她反射收回手,脱口逸出中文。

「没关系。」那人看她一眼,斜了斜眉,居然也回她句中文。

有点怪腔调,不标准。

她转头过去,他也转头过来。

一个黑发棕眼的男人。白衣灰裤,一身橄榄油亮的健康肤色。

大概三十好几有了吧。她不擅长猜男人的年龄。

长得算好看,乾净清爽,还有点书卷气,但身材高挺,看得出经常运动健身,让人眼睛一亮,很有股男人味,很能引诱人。

谢海媚默默比个手势,请他自便。

那男人会意,也客气的比个手势礼让。

书柜上其实还有好几本花花公子,但都用薄塑胶套封起来,只留了一本供人翻阅。所以不文明的礼让一下,面子上过不去。

礼来让去了大概六秒钟,谢海媚不客气了,拿起杂志大刺刺翻起来。那男人也不走开,站在她身边,悠闲的翻著其它杂志。

本来,这并没什么,其实很平常,来书店的人,各看各的,谁也不打扰谁。

但这会儿,她那样翻著裸女杂志,身旁挨著一个陌生男人,目光稍微一斜就可以跟她一起分享那些春光——那些花花公子封面女郎,都不是浪得虚名的,个个丰乳肥臀,姿态又撩人,让人有太多想像。

不知怎地,她异常的自觉起来,好像自己被剥光了似,坦胸露乳摊在那里任人观看。

她觉得不自在极了,讪讪的放回杂志。

那男人望她一眼。算她敏感,她觉得那一眼似乎潜含了什么,有种诡异的隐晦意味。

她抬起头。他目光还留在她身上。

她突然觉得燥热起来,整个人失去控制,没一处安定,手脚怎么搁都觉得摆错了地方。

她狠狠转身走开,无端的却觉得狼狈,便更加急躁不定,齐手齐脚摆动,差点绊到脚,简直落荒而逃。

一切简直都不对劲。

「完了!」逃到书店外後,她懊恼的拍一下头。

神经质外加自我意识过盛!

她该不会真的有毛病吧?

唉!

她摇摇头。

「唉!」又摇头,叹口长长的气。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医务室的医生如常的询问。

「失眠,睡不著。好不容易睡了,半夜老是爬起来。」谢海媚无精打采。

医生看看她。「功课压力太大了是吧?上回我说过了,放松一点,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敢情医生把她当作那种勤奋用功的好学生。

「掉发的情况还严不严重?」医生又问。

「好多了。但就是睡不著。」

「有吃药吗?」

谢海媚摇头。

找自己麻烦才吃药。

不过,依她现在这情况,好像不吃药才是找自己麻烦吧。

「你可以开个药给我吗?医师。」

「睡不著,依赖药物只会使情形更糟糕,我一向不鼓励病人服用药物帮助睡眠的。」医生不置可否,挺罗嗦的。

「可是,我醒了就睡不著——」

「依你的情况,多半是功课压力太大,精神紧张造成睡眠失调。心情放轻松,泡个热水澡,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就没事了。」

说来说去就是不给她开药。

「老实说,我一点都不勤奋用功。」

医生又抬头看看她。

「那么,是生活的问题?」他说:「找出压力的根源,对症下药,不需要吞那些药丸子。」

奇怪的医生,老是不给人开药。

这里的人吃药就跟喝水一样,头痛有治头痛的药,忧郁有抗忧郁的药,睡不著就有对付睡不著的药丸,她偏偏遇上一个不给药厂赚钱的医生。

「去运动吧,谢小姐。」医生建议。

这种抽象的生活的压力,讲不出所以然的压力,莫名其妙的文明的压力,给了药也没得医。

「运动治百病,像你这种情况的,我都建议他们运动。每天抽出一点时间,让身体动一动,过段时间,失眠的情况自然会有所改善。」

不是她杞人忧天,要是行不通呢?

「真要不行的话,」医生低头写了个电话号码。「就试试这个吧。」

不禁教人苦笑。不肯给她开药,却给她这种东西。大概医生认为,压力都是心理问题,抽象缥缈。

她还想再磨蹭,希望医生给开药单,但午休时间到了,医生要休息吃饭。

失眠的人不是他,他当然有心情吃饭。

本来想,既然睡不好,总得要好好吃饭弥补善待自己,但这样一来,她完全没了胃口。

哎哎,怎么教她觉得这样悲壮,好像在演什么惫情大悲剧似。

中午吃饭时间,活动中心餐厅挤满学生,人不少,一堆一堆的,像一坨一坨的牛屎,看了就教人没食欲,又多得教人窒息,严重缺乏氧气。

谢海媚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位子,一屁股坐下,重重舒口气,还拿不定主意要吃什么——或者要不要吃,就看到唐娜拎著她的便当盒走进来。

「唐娜!」她挥手叫她。

「怎么了?看你一脸无神。」唐娜一屁股坐在她对面,把背包课本一古脑儿全堆在旁边的位子。

「昨晚没睡好。」

「又失眠了?」

她嗯一声,还在想要吃什么才好。

「上次你不是说要去医务室吗?去过了吗?医生怎么说?」

「他给我这个。」把医生给她的电话递给唐娜。

「史密斯医师?还是博士?」唐娜念了那上头名字的头衔。

「都是吧。」

唐娜把纸条丢还给她。

「他给你这个做什么?搞笑!看个心理医师,便宜的一小时没一百也八九十,谁付得起?!啧!拉客也不是这种拉法。你没跟他说你很穷吗?」

真真是幽默。

「说是压力。不肯开单子给我,就给我这东西,还叫我运动。」谢海媚随便将纸条塞进袋子里。医生好意提供资讯,不过,她消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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