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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是何物(七出系列之无子)(8)



他心慌起来,蓦然红起脸,不由得几分狼狈。

「光藏,」薛素云一副若无其事。「你跟二乔认识也有一段不短的日子,你觉得二乔如何?」

「二乔姑娘聪慧大方,而且明晓事理,无可挑剔之处。」光藏避重就轻。

「我不是问这个。你喜欢她吗?」

啊!光藏一阵困窘,吶吶地吞吐道:

「妳……怎么会突然这么问?素云小姐。这……我……」

「我没别的意思,也没有恶意。」薛素云道:「只是,我听说她家里打算找人为她说亲,像二乔这般聪颖,登门的人一定不乏其数。」

说亲?

如雷轰顶,轰隆的,震得光藏什么都听不清。

「妳是说……」问不出口,心沉甸甸。

「二乔已经及笄了,也该当成亲嫁人。」

是的了。她也都十五了……

「说的是。女大本应当婚,生儿育女,遵循妇道。」光藏微微一笑,看似他一贯的沉静,却藏了些许勉强。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光藏。」薛素云像有些失望,微微摇头。「我有个疑问,光藏,若是二乔不能嫁得她中意的人,你还认为她应该成这个亲吗?」

光藏避开薛素云的目光,回道:

「二乔姑娘的父母一定不会委屈她,会为她找个好人家的。再说,感情之事,是可慢慢培养的。」

薛素云却笑起来,笑得苦涩,竟然摇头,似有什么感触。

「感情这事,即使有约定盟誓,也是不作数的。」她猛然抬头,逼视光藏。「我问你,设若你和二乔成了亲,二乔却──却同我一般,无法受孕生子,绵延子嗣,你会怎么办?父母之命难违,传宗接代之责又大,你已经别无选择了,你会会休弃她吗?」

「素云小姐,我是出家人,出家人是不能成亲的。」光藏回避着,答得为难。

「我明白。但我是说『假如』。」

光藏不语,沉默了许久。

设若是他,他该怎么办呢?但他是不能成亲的,不会有这难题。然而,若是他们──他……与她许了盟誓约定,那他──

「设若是我,」他终于缓缓抬起头。「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绝不会离弃她的。」

设若真有那一段姻缘,那他──与她,只盼天涯与共;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但可能吗?

曾几何时,他心中竟起这般的妄念?

我佛碍…一切是不可说。

☆☆☆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遶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这是青莲居士李太白的诗句。前两、三年,二乔与其它女童,尚念得滋滋有味;然而,现在她也和大乔一样,解开了女儿的双髻,绾起一头乌亮的秀发。

右阶上覆满了青苔,路滑,稍一不留神便容易滑绊着脚。她稍稍撩起裙襬,踩得小心翼翼。

离开本宁寺之前,她刻意绕往厢院,逗留了一会。但她还是没能见到光藏;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否在寺里。

这般,又一次错过……

唉!

她轻声一叹,缓缓拾级而下。石阶下,一个灰青色的身影却正缓缓拾级而上。她目光低俯,他抬头仰视,目光不意相遇──

「光──」她怔祝哎!巧合吗?

他亦怔愣住,没意料到。

「光藏!」她脱口喊出来。身子刚动,脚下蓦地一滑,往阶下摔去。

「当心!」光藏不及思索,一个箭步飞奔上前接抱住她。

等两人站稳时,二乔脸上一团红晕,光藏更是尴尬得不敢直视二乔。

「方才多谢了。」走下石阶,二乔才轻声道谢。

「哪里。」光藏答个礼。

便不再言语。两人间的气氛变得生疏沉默。

隔片刻,二乔抬头偷觑他一眼,随即又垂低头。 光藏的神态如常的雍和沉静,丝毫没有异常之处。那么,是她喽。心头不安的怦跳,没缘由的羞赧及欣喜,都只是她自己意识得太过。

她看他,是没她那种怦跳及不安的,不禁有些失意,再想及她爹娘要找人为她说亲的事,脸上顿时失了光采。她勉强振作,抬起了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光藏亦转头,两人同声出口。

这巧合,让她不禁噗哧笑出来。眼波轻微流转,流泄出他熟悉的那股童稚不拘的女儿态。

他心下这才暗暗松口气。乍相遇,她散发出的那种女子的妩媚韵致,教他不禁一呆,不敢凝视。近两年,每回遇见,他每见她多添一分妩媚清丽,不再是那个疑问处处的小女童。他内心开始变得不宁,既期盼又害怕,既不安且忐忑。

「我陪我爹娘他们到寺里上香。」二乔笑道。

光藏点个头,亦笑道:「我送药签给薛老太太,正要回寺呢。」

「幸好在这里遇上了你。我还道这回又错过了呢。」

是啊,幸好。 光藏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不知不觉走到了陇丘,丘上几名小儿在放纸鸢。二乔显得沉默,光藏见她眉间微蹙,觉得奇怪。先前她还有说有笑,怎么一下子的工夫就掩上一层阴霾。

「妳有心事?」他探问道。

二乔「嗯」一声,咬咬唇,欲言又止,有些烦躁。还是老实说道:

「我爹娘说要找人替我说亲。」

「这样埃」有些庆幸他已经先从薛素云那儿得知,这会才不致于太错愕。「这是喜事,妳应当高兴。」

「高兴?」她睁大眼睛,瞪着他。

明知不该,他心中竟有一丝期盼,盼她能像小女儿时那般,说他说的全是混帐话──

「算了,不说这个了。」但她没有,只是别开脸,转开话题,道:「瞧!小童们放纸鸢,好象挺好玩的。」

小儿们放纸鸢放不高,正觉得没啥趣味,有两个竟丢下纸鸢跑了。二乔走过去,捡起纸鸢,递给光藏;捡起另外一只,笑道:

「我们也来放纸鸢吧,看谁的飞得高!」

「这不太好吧……」他一个出家人,怎么好意思。

「不碍事的。」她欣然笑起来,笑得嫣然。

看她心情那么好,光藏不想破坏她的兴致。纸鸢乘着风势飞扬起来,越飞越高,变成一个小小的点。

「哇!」她一下子笑开,相当孩子气。

光藏不禁跟着笑起来。两个人的身影夹在几名小儿之中,其实并不显得突兀,只是有些突出。不过,尽管突出,那气氛却相当和谐。

「那是哪家的姑娘?」丘下,远远的驿道上一辆马车正巧经过,马车内一名年轻男子探头询问。远远望去,陇丘上的二乔身影因着光,像洒了一层金粉,面貌虽然模糊看不清,但感觉十分动人悦目。

马车内另名男子,望也不望一眼,不感兴趣道:「这种穷乡僻野,住的全是些粗鄙的人家,不就那些庄稼汉的婆娘女儿,能有什么闺秀千金。」

「可是──」

「快快把窗子关了,从诫。没什么好看的。」

年轻男子迟疑一下,关上窗子,马车一下子去远。

对那一切,二乔浑然不觉。天色渐渐在昏,小儿们一哄而散,陇丘上只剩下二乔和光藏。

那纸鸢飞得极高,几度要窜开。二乔索性放了手,任凭它随风飞走、去远。

「真好!」看那飞远的纸鸢,她竟不禁起几分羡慕。

天地是那么大,那么大……她还在想,感觉到目光,是光藏。转过头,对他笑了一下,道:

「你也把纸鸢放了吧,光藏。」

光藏跟着放手。仰头望着飞高飘远的纸鸢,悠悠说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考虑一件事,不知该不该……」

「什么事?」二乔问道。

他收回目光,觉得没有什么不可以同她说的,便老实道:「我入本宁寺已经八年,我想,该是时候了。我想效法前辈高僧玄奘大师,赴天竺取经。」

「天竺?」那么遥迢!二乔不禁轻呼一声,发着抖颤声道:「不行!我不许你去!」而且,他这一去,她怕是再也见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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