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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桂低着头,没敢抬眼直视,嘴里支吾着,欲言又止。鬼堂闇锐利地扫他一眼,挥开上前替他更衣的女侍,说:“这里没你们的事,你们都下去。”头一低,换了一种温和的语气。“芹婳,你也先下去,让侍女好好替你妆扮,过一会我再去看你。”
他让两名女侍服侍芹婳离开,摒退了所有人,草草的更衣系上晤色长袍,睨了温桂一眼,抬抬下巴说:“有什么事,抬起头来说吧。”
温桂这才抬起头,上前一步,压低了嗓子说:“黑王,昨日傍晚,碧王和紫王已从东邑回到了殷方,适才共主召见了他们,现下连同正妃和澄王信都在赤堂院。”
“哦。”鬼堂闇动也不动,目光却阴狠起来。赤堂院召见齐和修,却将他排除在外……
“还有……”温桂往前小心地又靠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像在密告什么似。“王,‘靛堂院’侧妃达己娘娘收下了王您进献的‘沧海明泪珠’。”
“是吗?”鬼堂闇面无表情,只眼皮微微抖动了一下,泄露出他内心隐藏的兴奋。他指着墙角一口箱子说:“你办得很好,温桂。那里头五十两金子就赏给你吧。”
“谢谢王!”温桂笑开了脸,随即觉察自己的失态,连忙收拢住表情,不敢泄露太赤裸的情绪。
鬼堂闇心底冷笑一声,说:“你好好替我办事,我绝不会亏待你的。”
“是!多谢黑王。温桂誓死为王您效力!”像为表示他的忠诚心迹,温桂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俯地磕头。
鬼堂闇冷冷牵动嘴角。那个巫觋和妖妃殷妲,一定料想不到会有这种情况吧?他们绝对不会想到,他们费尽心思派到他身边监视侦察他的细作,竟会反被他收买,转而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嗯。”他点个头。“只要你一切照我的吩咐去做,不管你要什么都不是问题。就算你想要块领地,封王作主,那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他故意顿了一下,窥察温桂的表情。
温桂连忙磕头叫说:“小的不敢!小的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那样妄想——”
“那怎么叫妄想!”鬼堂闇噙着一抹阴森的笑,用一种暗示与鼓励的口吻打断温桂的话,说:“自古以来,有功的将臣受赏,赐土封侯本就是很平常的事。依我看,你应该好好想想,该怎么做,那一切才不会叫‘妄想’。我说的话,你明白吧?”
温桂抬起头,豆大的眼珠子射出一线光,直收不住地咧开嘴,心花怒放起来。捣蒜般的连连点头,连声说:“明白!属下明白!属下非常明白!”一刹间,他就那么变成了鬼堂闇的臣属了。
“你明白就好。”鬼堂闇微微一笑,笑得邪气森森。“我只怕你不明白。我跟我父王不一样;只要对我忠心的,我会牢牢地记得他的好。该赏的我一定赏,绝不会皱个眉头。”
“是的!属下明白!”温桂谄媚地笑着,两眼都在发光。
“那很好。”鬼堂闇又点个头,像似在对温桂交换什么承诺。摆个手说,“你只要记住,想想自己该怎么做,那一切才不会空成‘妄想’好了,没有其他事的话,就下去吧,我相信应该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
“是,属下告退。”温桂再磕个头,为了表示他的忠敬,没有直起身,低头佝偻着走出殿院。
他一离开,鬼堂闇的表情就变了,宽和的眼神渐渐聚敛为一股阴森。但他在笑,神色由阴而邪气森森由嘴角划开。诡异的是,那应该是很邪恶的一个笑容,因着他奇特的恶华气质,而显得有股撼动的力量。在他身后,似乎可以看见漫天飞扬的大漠黄烟。
“你都听到了吧,流火。”他负着手,头也没回,不知在和谁说话。语气亦不似在询问,平平的,像是他早就知道这院房中还有其他的人在。
“是的,闇王。”阴暗处,出现一个与鬼堂闇年纪相仿,一身黑衣装束的年轻男子。但迥异于鬼堂闇的阴森恶华酷丽邪佞,他一身英华的气质,闻不到丝毫邪恶的气味,除了那一对散发绿色妖光,彷佛充满了妖气的碧绿色眼睛。
他就是煌流火。殷方百姓谣传,北邑杀人魔王黑王鬼堂闇麾下的第一恶魔将军煌流火。也惟有他,可以如此直呼黑王鬼堂闇的名讳。
“九垓那老家伙召见了齐和修,加上信、殷妲和那巫觋,却将我排除在外……”鬼堂闇语气和暖,维持着平淡的语调,脸色却阴沉,没有丝毫感情。“也难怪,我的命太韧了。他将我放逐到北邑那风沙烟尘烟没的魔地,我竟却没让黄沙给吞噬——”他顿一下,转过身来。“你说,他们这次又会用什么方法对付我?”
这些年,殷妲及巫觋那一伙一直处心积虑要他的命,幸亏,他还在北邑,加上荒漠的阻隔,他们一直奈何不了他,派到北邑的杀手刺客也都反被他杀了。但他终究不能公然违抗共主的命令,这次他们便假藉十年一次的“龙雨祭”,强令他离开他的根据地北邑,将他召回殷方。
“大概不出那几个手段,除了暗杀,还是暗杀吧。”煌流人冷静沉着,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
鬼堂闇沉吟一会,说,“殷妲和巫觋挂钩,处心积虑想除掉我,偏偏九垓那老家伙听信巫觋的话,害怕我会夺走他的王位,不念父子之情,不但要我的命,更将我放逐到北邑。他们联合起来,就怕我力量坐大。现在,我们来到他们的地盘,势孤力单……”他摇摇头。说:“他们不会轻易就罢休,一定会使出更恶毒的手段……”
“闇王,你不必担心,我会随时在你身旁保护你——”
“不!我一点也不担心。”听煌流火那么说,鬼堂闇竟然笑起来。情势对他那么不利,他居然还有心情,象有了什么把握般,深沉得叫人摸不透。“你不必担心我的安危,流火。我当然不会乖乖坐着等死的。”
“你打算怎么做?闇王?”煌流火稍近了一步,不疾不徐,态度显得非常从容,对鬼堂闇有着充分的信心。
鬼堂闇没有直接回答,反问:“这堂院里有多少我们的人?”
“这堂院里上下三十多人,除了我们从北邑带来的六名死士,若将温桂与芹婳排除,约有十三、四名赤堂院那边派来的暗底,我都处理妥当了。余下的,都是一般的平民百姓。”煌流火态度恭敬,回答得很详细。但那种恭敬,仔细瞧了,却奇异于寻常那种下对上慑于威势的敬畏,而接近于“追随”,士为知己的那分死心塌地。
“很好。”鬼堂闇嘴角露出满意的笑。不管他交代下什么,煌流火从来不曾让他失望过。
他收起笑,精锐的目光凝敛,神色阴冷起来。
“派一名死士潜回北邑,通知守城的库马,要他整顿好兵士等待我的命令。”语气一顿,表情变得阴狠。“既然不知他们会使出什么手段,我们就先下手为强。哼!他们想要我的命,我自然不会乖乖等着送死。九垓那老家伙既然不顾父子之情,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他冷然地步出院外,浓黑的剑眉锁展着英挺的气宇,额上那环金抹额反耀灿目的阳光,将他的脸庞笼罩在激光里,很有一种顶天立地的气慨。
宅院中的仆婢看见他出来,每个人都只敢偷偷的瞄望,不敢直视,他们都只敢偷偷地、远远地瞄望。
远远看,保持一个小心的距离,鬼堂闇挺立的身影,有种唯我独尊的气魄,谁也不相信那会是谣传中那个心机深沉、残忍阴狠、下手毫不留情的杀人鬼王。但靠近了,他目光中的阴沉、笑容里的狰狞、以及全身散发出的恶华气息,在在令人感到不寒而栗。为什么同样一个人,身上会同时有那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存在?——哦,不!英雄与枭雄之间,其实只在在一线之隔。恶魔也曾经是天使——堕落到地狱的那人间恶华,曾经也是天上最美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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