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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了。”走了有一世纪那么久,总算在几排房屋的夹缝后,看到隐隐闪烁的霓虹灯光。
她精神一振,加快脚步,一个不留意,也不知道踢到什么鬼东西,像只死鸡似地往前一栽。
“小心!”徐明威叫了一声,想不了那么多,反射地将她揽腰抱住。
她狼狈地勉强站住,慌乱中惊人地感受到徐明威的呼吸声。她整个人几乎都在他怀里,靠得那么近。
“我没事了。”她挣动一下,示意他放开她。
他不但没放,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低低地在她耳边说:“你真的就那么讨厌我吗?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对我友善一点?”
那声音那么低,低得如诉如慕,绵绵地竟像情话,悄声地从她耳畔侵蚀。她不断自觉地感受到他的身体,甚至他的体温,他的心跳,她甚至闻到他的气息。
“放开我!”她慌了起来,同时感到生气。
“告诉我!我该怎样做?”他将她抱得更紧,紧到他们彼此之间完全没有空隙。
他是那样的情不自禁,整个人满溢到无法控制。
“放开我!”她试着挣扎,试着不让自己靠近他──他的身体。但没用。他将她抱得那么紧,他把他所有的力量都放在那拥抱上,她觉得仿佛被紧紧釜锁链住,无处可逃,全然地被困紧在他怀中。甚至,感到窒息,和渐渐地一股疼痛。
“徐明威!你这个──放开我──”她叫起来,心中充满了怒气,仰起头,忿怒地瞪着他。
“放──”她再次叫喊起来,他蓦然侵向她,深深吻住她,将她的叫声淹没。
她感到他的舌头卷住她的舌头,身体忽地一阵软弱,脑中一片混乱。她觉得心头有一股猖狂的火气,但在生气的同时,她又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的不平衡感。
徐明威紧抱着她,不让她挣脱,吻着又吻着她。他现在完全处于非理性,完全受感情主宰。在他伸手抱住她免于栽倒的那一瞬间,一切就爆发了。他无法控制,也不想控制。他不断地吻着,又亲吻着她。
被他那样抱着、亲着,张凡侬晕红满了脸,一大半是因为生气,一小半是因为某种说不出的、莫名其妙的原因。就是那个原因,让她的身体奇怪地变得无力,感到晕眩,心脏发狂地跳动,甚至还会颤抖。
“放……”她不断挣扎着。
他不放。她气极了,狠狠咬了他的嘴唇。
“啊!”他叫一声,松开了她。唇上一片殷红。
“徐明威,你这个变态!”她目光凶狠地瞪着他,气得发抖。随即转身跑开,跑向霓虹闪烁的道路。
徐明威缓缓跪了下来,懊恼地抓住自己的头发。
天啊!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伸手摸摸自己的唇,手指染了一片殷红。那唇曾沾着她的唇,吻入她心中。
他是确确实实亲吻了她了,但──他弯身跪在地上,环臂抱住他自己,额头几乎抵在地上。
他觉得他的心像是坏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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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水声哗哗啦地,像在下雨,打在玻璃窗上,打在墙壁上,满处乱弹,满地乱窜。热气氤氲,晕得张凡侬视线一阵模糊。即使如此,一低下头,她还是清楚地看见腰部那一团瘀红的痕迹。在那地方,在热气氤氲中,热水不断地滑过,但它却像烙印似,越洗越清晰,成为一种记号。那根本就不是用洗洗得掉的,她也知道。热气使它的红热更加明显,仿佛永远无法消褪。
那时他抱得那么用力,她觉得她整个人似乎快坏掉。好几天了,这痕迹一直不消,不断提醒她那一晚。
她仰起头朝向着莲蓬头,强大的水柱不断地打在她脸上,然而,感觉却越混乱。她并不喜欢这种情绪,害得她上课和念书精神都无法集中。她极力想摆脱脑海心中那一团混乱。
“阿凡!”她母亲在浴室外喊着,有些不放心。她已经在浴室待了快四十分钟了。
她没回答。
“阿凡!”她母亲又喊了一声。“洗好了吗?你同学打电话给你。”
“喔──”张凡侬关掉水笼头,勉强喊说:“是田边吗?麻烦帮我记下电话号码,我等会再打给他。”
她想应该是田边才对。她其实并不是太有人缘的人,朋友也不多,除了田边,她想不出还有谁会打电话给她。
她草草擦干身体,裹件罩衫,随便拉条毛巾包住头发,走回自己的房间。
“阿凡。”她母亲开门进来,看她随便用毛巾擦两下头发,皱眉说:“不行,你这样会感冒的。”
她也懒得争辩,找出吹风机将头发吹干。
“你这几天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母亲问。
“没有啊。”张凡侬低着头,不看她母亲。
“没有就好。你啊,听听妈的话,别太用功了,偶而也花点时间看看电视或和朋友出去走走。”
这实在不是一般父母会劝子女的话,不过,张凡侬父母例外。对这个女儿,她父母什么也不担心,唯一烦恼的就是她太用功了。像她那样,早也念,晚也念,随时随地捧着一本书,一点都没有青春少女该有的娱乐或活动,看了不免教她母亲泄气。她希望她像一般女孩一样,多少崇拜一点偶像或明星,看看电视电影,关心些流行的事物,而不是成天啃著书,把整个人埋进书堆里。
“喔。”张凡侬咿咿哦哦,并没有认真将她母亲的话听进去。
“你有把妈的话听进去吧?别敷衍我。你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这点教人担心。”
“知道了啦,我少念一点就是。”
“说真的喔,你别老是像只山羊那样整天啃那些纸头,多出去交些朋友。”
“那多浪费时间。”张凡侬反射地皱眉。
“你看你,就是这样!”她母亲不禁摇头,也无可奈何。“对了,你这个礼拜天没事吧?陪妈出去逛逛街──”
话还没说完,张凡侬便死命摇头像波浪鼓一样。“不行!我没空!”
“你有什么事好忙的?”她母亲瞪瞪眼。
“反正我没空就是了。”
她怎会有空!她还有两篇英文短篇文章要背,各五十道英文和数学题要做,还要应付星期一的国文默写,哪有那种美国时间去逛街!
这时间,客厅的电话响了。张凡侬适时脱身,一溜烟跑出房间,边说:“一定是田边,我去接电话。”
她爸妈老是担心她太用功,但她自己可一点都不觉得。她喜欢念书,她觉得那是一种使命,只有像徐明威那种鬼混惯的人才会──她蓦然站住,乱七八糟的甩头。该死!怎么又想起那个混蛋家伙!
“喂,田边啊!”她抓起话筒,不假思索且理所当然地喊了一声。
“是我。”话筒传来一声极磁性,但经过压缩似的低沉声音。
她一听就知道是谁了,忍不住一阵烦躁。
“你想干嘛?”口气当然也很不好。她觉得上腰部那团瘀痕仿佛着热了起来。
“我想跟你谈谈。”那声音是那么的干涩,充满恳求。
“我说过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拜托你!我只是想跟你谈──”
“我告诉你,徐明威,”她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丝毫听不出包含在他声音的苦涩,也不在意。“这世上我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你!能不能请你不要再纠缠我!你比那些人还要烦,还教人讨厌!”“那些人”指的是她口中那些草包。
她那样,一句句话都像毒箭,漫天射向徐明威,也不在乎他是否会受伤。她只想到她的忿怒,态度凶狼的接近残忍,充满了刺。
“为什么你非要用这种态度不可──”
“我这样对你已经很客气了!”她对着话筒恶狠狼地吼了一声,随即“啪”一声挂断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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