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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了。」刘森雄说:「告诉德琳,过两天她搬家时我会过来帮忙。帮我跟范太太说声谢谢。不必送我下楼了。」
他穿上外套,朝胡未央微笑点头,转身出去。
胡未央追出去,望着他的背影楞了一会,然后叹了口气,走回自己的房间。
太温柔的男人有时反而会令人惆怅,体觉不出自己在他心里所占的特别性。男人的狂野、嫉妒,为什么女人会爱?大概就因为女人从中感觉到自己在男人心中的重要。
胡未央把背包里的稿子丢在角落的小土墩上,瘫坐在书桌前,双腿跷得老高。窗外那棵相思树迎风招摇,拍着她的窗子,似乎想进来拜访;她开了窗让它进来,冷风跟着灌进来,吹得薄纱似的窗帘飘啊飘。
她拉开抽屉拿出一叠塑胶袋封好的履历表,一张张将它撕成碎片,然后拢齐装进塑胶袋里,像拎着萝卜一般以垂直落体丢进垃圾桶里,拍拍双手说:
「再见了!可恨的履历表,我再也不会利用到你去找什么鬼工作!就算是当乞丐上街要饭,我也不会再拜托你了!莎哟哪啦!」
「很有志气嘛!了不起!」钱杜娟倚着门口,半讽刺半佩服。
王德琳和孔令琳跟在后面进来,诧异的问道:
「咦?森雄?」
「走了。」
「走了?范太太不是留他下来吃饭?」
「他还有事吧!」胡未央说:「妳放心吧!他要我转告妳,妳搬家那天他会过来帮忙。」
「哇!我就知道!」王德琳抱着拳头,学日本电视剧里那种小女人高兴兴奋时的神情,闭着眼,半张大嘴巴说:「我就知道森雄是个大好人!温柔的好男人!」
「他对每一个人都这么温柔。」胡未央说。
「男人太温柔了,让人很没实在感。」钱杜娟俨然专家般挑剔说:「温柔的男人大都很优柔寡断,他对每个女人一样好、一样温柔,很容易使得女人对他产生好感,许以感情;但他两头都放不下,到最后搞得一团糟。依我看,刘森雄就是这种典型。」
「不会吧!比起丁大刚那死人,森雄先生要好太多了。男人就是要像他这样,又温柔又体贴,又有个收入高而且稳定的工作。」王德琳露出向往的表情。
钱杜娟白她一眼,糗她说:
「既然丁大刚处处不好,妳为什么还要跟他订婚,搬到他公寓去,死心塌地跟着他?」
「没办法,就是爱上了嘛。」王德琳摊摊手,表情无奈又甜蜜。「其实我挺羡慕未央的!找丈夫就是要找像刘森雄这种的;本身条件好不说,人又温柔体贴,而且在公营银行任职,待遇高福利又好,有自己的房子,又不跟他父母一起住──这种男人,每个女人都抢着要!」
「得了吧!男人也不能只看条件、看表面。这世上差劲的男人居多,想想那些婚姻暴力!」
「妳未免未雨绸缪得太厉害,难怪老是找不到男朋友。」王德琳对钱杜娟的论调嗤之以鼻。「未央,妳最好别听她的,免得跟她一样,老大不小了,都二十六岁了,还没有人要。」
「谁像妳这么没出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嫁不出去,没有男人要!」钱杜娟反唇相稽。
「拜托妳们两个别再斗嘴了。」孔令珠挡在中间高举休战牌。「妳们这样斗来斗去有什么意思?吵吵闹闹的,烦死人了!」
「是她要先跟我抬杠的。」王德琳悻悻然地摸摸鼻子。她嫌自己的鼻子太大,所以有习惯性摸鼻子的举动,心理作用觉得鼻子会因此小一点。
钱杜娟清楚王德琳有这个毛病,于是毒她一句话:
「别再摸了,妳的鼻子再怎么摸也不会缩小,只会越摸越大,搞得肌肉松弛罢了!」
「要妳鸡婆!妳才要担心妳自己心眼小、皱纹多,老得快!」王德琳反击道。
「拜托妳们两人休战行不行?我有正经事要跟未央说。」孔令珠拉开想扑上前的钱杜娟,挡在她身前。
胡未央不感兴趣地看孔令珠一眼。孔令珠嘴里所谓的正经事,通常都不会是什么经世济民的严谨事,大都只是她生活课业或者爱情上的一些小烦恼,芝麻蒜皮绿豆大而已。
「算了吧!妳会有什么「正经事」?学校餐厅卖的牛肉面里吃到一只苍蝇,妳都把它当是世界末日一样般大声嚷嚷,还能有什么「天大」的事要说?」王德琳心情一不好就爱刻薄人,也不是怎么存心。
「我是说真的!」孔令珠举手为誓,表示事情的正经程度。
「说吧!是什么「正经事」?」钱杜娟料睨她。
「是关于刘森雄……」孔令珠先是吞吐,然后下定决心,一副为好朋友维护正义的表情说:「昨天晚上,我坐车回来经过刘森雄住的那栋公寓附近,看见他和一个女的在一起。那女的伏在他怀里哭个不停,楚楚可怜,刘森雄拥着他的肩膀,一直温柔地安慰她,看起来很不寻常。」
胡未央听了微微一笑,不甚在意的说:
「不会有什么不寻常的。森雄一向就对每个人都很温柔,有什么伤心事向他哭诉,他都会温柔的安慰,不大会拒绝。妳昨晚看的情形,大概也是这么一回事。」
「不!妳绝不能太掉以轻心。」王德琳说:「就算刘森雄的行为坦荡磊落,但那女的可居心叵测!没有女人会随便找个不喜欢的男人,扑在他的怀里哭诉的。那女的一定对刘森雄有意思,藉机诉情。亏妳还是女人,居然一点都不了解女人的心理!」
「德琳说的有理。」钱杜娟附和说:「妳还是留心一点。刘森雄那个人就是太温柔了!以他那种优柔寡断的性格,难保到时不会对妳舍不得又对别的女人不忍心,两头放不下。妳这样一副无所谓不在意的态度,摆明了把男朋友送给人家,可称了第三者的意。」
「是啊,男人总是比较心疼心柔弱的女人。妳如果太坚强,让他觉得禁起打击,他就不会对妳呵护怜惜,必须作抉择时也就会舍弃妳而去,牺牲妳对他的感情而选择拥抱那个楚楚可怜、柔柔弱弱的女人。」孔令珠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她虽然还在大学念书,但情史辉煌,情事一箩筐。
「妳们有完没完?」胡未央挥挥手,挥掉三个女人的多疑和心眼。「森雄不是那种人,我相信他。再说,我跟他认识都快一年了,他如果有那个意思,想变心早就变心了,不必等到现在。所以,多谢妳们的好意,不必为我们的事担心了。」
「所以说妳这个人一点都不懂得未雨绸缪的重要。我们并不是要妳去刺探刘森雄或者去从事什么间谍的活动,只是提醒妳对他多留点心,不要让别的女人有机可乘,糊里糊涂的连男朋友怎么丢掉的都不知道!爱情这东西不是妳将它杵在那,它就会很圆满;爱情的甜蜜幸福是要靠妳自己去守护去酿造。像妳这种态度,再好的男人也会被妳搞丢掉……」
三个女人七嘴八舌,频频对胡未央晓以大义兼之疲劳轰炸,烦得胡未央受不了,摀起耳朵。钱杜娟不作不休的拉开她的手,在她耳边大声说:
「妳别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刘森雄到时如果干干脆脆抛弃妳,那还算他有良心;如果他两边放不下,脚踏两条船,哄妳、骗妳,将妳蒙在鼓里,到那时看妳就受得了!」
「妳小声一点好吗?我的耳膜快被妳震破了。」胡未央无奈地垂着眉。
她知道这些女人的疑神疑鬼都是为了她好,但──爱情如果谈到这种张牙舞爪、绞尽心机的地步,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爱情绝对是一种信任,就像「交杯酒」在婚姻中所代表的忠诚。有了绝对的信赖以后,所有的情情爱爱等意念情愫,才有可能化变为瑰丽浪漫。
「妳不要太理想化,爱情虽然谈不上什么尔虞我诈,但也不是玫瑰花加巧克力那么浪漫简单。妳是学哲学的,「无常」这句话总该听过吧?妳还是留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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