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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她抓起外套,摸摸口袋确定还有闲钱在身上,脏布鞋一套,便那么出门
到便利商店买个排骨便当好了。
才下楼,才刚走出楼梯口,才刚抬起头,对门巷路上停了辆灰灰的车子,灰灰的一个身影斜倚在车前头。
“嗨。”他好心情地对她笑,好像在说“看,遇得这么巧合”!
徐爱潘不由得站住。
大老板都这么风花雪月?还是他李云许比较特殊?
她当然不会不知分际地摆起脸色给人家看。虽然不致给咧开满嘴的笑,还是周到地点头招呼。
“这么巧。到附近办事?”心里明白只有见鬼了才是巧合。
“一点都不巧。”李云许很满意她的反应。不像有的女人仗恃著什么,高傲得像只翘尾的孔雀。“我在这里站了起码十分钟,赌你会不会下楼来。”
他没有明说。但大概方才打电话时他就已经在这里了。徐爱潘当然也聪明的不问。光猜她就可以猜出来。
然后,她忽然想起她一身的邋遢。脏布鞋,皱衬衫,破了洞的外套,长了须角的牛仔裤……下意识她有些赧然,随即莞尔。李云许又不是什么伟大了不起的人,也不是她魂牵梦系的想勾引的人,邋遢不邋遢的,管它!
“十分的壮观。”他微笑打量她,笑得九分揶揄。
尽管对他没兴趣,她还是有女人的虚荣与扭捏,被他这么一说,刷地红起脸。
“我没想到会遇见你。”
意思是说,若她知道会遇见他,她就会精心雕琢打扮吗?李云许眼眸闪亮著,含著笑意,情溢乎辞。
“既然遇到了,那么,赏个光吧,如何?”
他说的很家常,没有特别殷勤,言辞太无力,他想的,都直接用行动做了。
徐爱潘抬起脸,说:“我可以说不吗?”
他笑。“你忍心吗?”
“你没听过‘最毒妇人心’?”
他哈哈大笑。比个“请”的手势。
她没辙了。忽然想起什么似,问:“你专程来的?”
李云许摇头。“不。我约个朋友谈点事,就在这附近。所以,你放心,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问的。”
原来是“顺便”。她点个头,反而放心。
若是“专程”,才真的麻烦。那时他若再俏皮地问她“感不感动”,可就不只是玩笑。
因为她已经过了青春少年期,这样的“感动游戏”会让她觉得肉麻不有趣。她想,李云许只是一时兴起,这“一时性”不会太持久,所以她也就不去太担忧。
一般都是这样的。所以没什么好放在心头好在意。
“吃什么?”他一身名牌高级货,难道真要去“薰”路边的小馆油烟?
“你说呢?”他反问。她一身邋遢,进不了高级饭店。
只有折衷喽。
“你请客?”她转脸问。
“当然。”他发笑。
“那么,就吃那个好了。”她指著马路那边,不远处的招牌。
日本菜。清凉冻人。教人热不起来。
他挑个眉。“来瓶清酒?”
没什么不可以的。她点头。
“那好。”他微笑起来。
这一天,他们不算初相识。时序正好大寒。
第三簿 当爱已成过去 1
惊蛰过后,雨水一直就没停过,下得四处都长霉,骨头也几乎生锈。那是连著几日那种阴险温吞的天气后难得的大晴天,阳光白得人发晕,各种虫鱼鸟兽外加魑魅魍魉都出来活动。
因为天气太好了,徐爱潘忍不住出去晒骨头,一不小心,竟耗到了下班的时候。人潮像水一样涌出来,多得不像话,东南西北四面受夹攻,她不合时宜地想起那种压得扁扁的夹心饼干,站在马路边,忍不住就莫名地笑出来。
因为笑得没有正经的名目,旁人看来莫名其妙。大概只有脑筋不正常的人才会露出那种恍惚,形同傻笑的笑。她警醒地收住笑,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经平常。
人多,车子也多,乱哄哄也闹哄哄,没有一处的空气是平静的,都好像滚沸的水不断骚动地冒著水泡。而且,交通号志显然是故障了,红黄灯一齐的闪,大小汽车占住斑马线,机车左右内外线盲窜,人声引擎声喇叭声交响乐团似独奏又齐响。
她打消穿越马路的念头,才转身,不防便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阿潘!”叫得比喇叭还响。
徐爱潘回头。马路对面有人使劲在对她招手。三月天,那人穿著一件无袖吊带露肩条纹的贴身洋装。红橙黄绿蓝靛紫,什么颜色都有,杂乱得很精采。见她回头,更加使劲挥动她肥猪肉白的手臂。
“阿潘!”这一回,那音量足以媲美戏院里的立体音响。
徐爱潘站定,用力看仔细……啊!是英英!
胡英英。她穿开裆裤一起长大并且有照片为证的烂朋友。
“阿潘!”胡英英演电影似的又大幅度挥动她白白的臂膀。
实在太惊天动地了,连喇叭声都盖过,骑楼内外外加马路上的人少有不好奇地对徐爱潘投上一眼。
因为太突如惊讶,嘴巳仍然半张的徐爱潘猛然被震醒。她没想太多,完全是条件反射的,大步穿过炮弹轰炸也似嚣乱,汽机车四处窜动的马路,一直走到胡英英面前。
“我就说嘛!果然是你。幸好我眼尖。”胡英英当街给了她一个不折不扣的拥抱。好像昨天才刚见过面,今天又好姐妹地相遇。拉丁式的热情。
“你怎么会在这里?”没经过斟酌,话就出口了。徐爱潘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那么多年没见,开口却全不是问候,好像她真的昨天才与胡英英见过,那么些年的空白完全没有过。
“天气好,出来逛逛。闷在屋子里好多天,骨头都生水了。”胡英英也回得家常。她斜眼打量徐爱潘,看著哈哈大笑,说:“你怎么穿得像外太空回来的?”
“我怕冷。”她都没说她穿得像沙漠里逃难回来的。
“没有人温暖你吗?”语调流气,笑得也流气。
厚脸皮的胡英英,没讲两句话就有本事扯到这种话题。徐爱潘当作没听到,反正车声轰隆隆。
“走。”胡英英忽然上前拉她。
“干嘛?”有点不习惯,但她并没有挣开。
“这里太吵了,找个地方坐坐。反正都这时间了,一起吃饭好了。”
“你不问问我还有没有事?”
“怎么?你有事?”
“你请客我就没事。”
“小器鬼!”胡英英啐她一声。“死性子不改。打以前就只会也只敢占我的便宜。”
“也只有你我能占便宜,不敲你敲谁?”
“男人呢?!”胡英英歪倾脖子。“那种便宜最好占你不占。”
又来了。真的好像今天以前她们都持续在见面,口气、内容的侵略度都家常得孰~稔。
“要你请吃个晚饭,这么啰啰嗦嗦。你再啰嗦,我肚子就不饿了。”
这等程度的埋怨算不上威胁。不过,胡英英翻个白眼,算妥协,说:
“我就住这附近。我看还是到我那里好了。”便举手招计程车。
说是附近,徐爱潘的定义是步行五分钟以内的距离,但胡英英的“附近”,计程车在大小巷子里起码穿梭了十分钟。
车子在一条僻静的巷子内停下。离繁华大街有些距离,但交通其实不算不便,所以有便利的好处,却没有闹市的嘈杂。
电梯直上第十五层楼。双并的十五层大厦公寓,两户共同一个电梯,安静得好似没有人烟。
“随便坐。”胡英英进门就踢掉高跟鞋,将手袋丢在沙发上,往厨房走去。“你要喝什么?”
“开水。要热的。”时节实在不宜喝冰冷的东西,温吞的又令人不耐烦。
胡英英出来。跟著一杯开水,还在冒气;还有一碟看起来小巧精致的蛋糕。她自己喝咖啡。
“你就给我吃这个?”不知道那是出身什么“身系”的蛋糕,看起来倒是挺吃钱。只是从以前她就不爱吃甜的东西。“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吃甜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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