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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如何拿捏掌控局势皆不定,然而就在他左右为难的这个当口,跃跃欲试的无噬,手中的金镰已划破空气镰劲直割而来,嘲风怔了一会,忙拉着身后的赵碧山偏身闪过,但却没躲过身为后至者的无妄手中阴阳扇的威力。
一缕鲜血自颊上划破的口子丝丝溜了下来,努力沉住气的嘲风,四下打量了处在雾中的民家一会,再把双眼定在躲藏在他身后打颤的赵碧山身上。
“怎么,你的神法呢?”无妄意外地扬手止势,“不会是有了人,后就忘光了吧?”
不愿吓坏街坊邻居的嘲风,也不知此刻自己一壁地退让和周全,是否能换来些什么,就在他为是否该自保左右游移不定时,爷爷慈祥的面容和喜乐病榻上的模样,忽地滑过他的脑海,他顿时将掌心用力一握。
这座城镇,是喜乐所居住的城镇,是喜乐自小到大生长的地方,处处都可见她所有的回忆与眷恋,若是在她病好后发现她的记忆一夕之间全毁,她会怎么想?而他,好不容易才融人了这里的生活,与这里的人们有了感情,他又怎能置之不理袖手旁观?
这些日子来,那些徘徊在他心坎上的疑虑,忽地如雨过天赢,清楚地映在他的脑中。
原本,他认为不去守护不是他的错,但自失去爷爷后,他则地将所有错责都揽至自己的肩上,甚想恢复往昔,让自己再次肩起人间的重任,可是现在,他虽再次有了渴望能够守护的力量,要的却不再多,他仔细地看清了他原本看不清的心意,其实他并不想兼顾天下人,他也没那种大爱,他只想守护一个人,对他来说,一个人,就很够了。
嘲风不发一语地扬起衣衫,将身后的赵碧山纳在衣下保护着,随后仰起头面向苍天,呼风唤云,不若片刻,又急又猛的骤雨来,豆大的雨点无情地袭落在身上,击打得令人身体发肤都觉得疼痛。
见他真人露相,无妄这才想起了他的身份,虽说他已不再是尊泥塑有了身,但在千年前,他是不阴阳两界掌管,乘风御云的神龙之子。
密雨中,嘲风紧抱双拳气聚于田,在无妄再次发起攻击之前张大了嘴,鼓起全身之劲,强力啸吼,大大震退他们两人不消说,还逼得他们退势难止,不约而同地两手掩心护住元神,其吼势甚至还震倒了些许两旁民家的屋檐。
“有意思。”好不容易才护住心脉的六阴。
“别乱动我们神界的兽!”朗朗震音,却在这时自上方的天顶传来。
听见耳熟的声音后,正准备伸展一下手脚的嘲风心霎时皱起来。
“他,他们。。。”偷偷掀开衣衫,惊见又有两名身份不详的男子,身子打抖地赵碧山,揪紧了嘲风。
“闭上嘴别出声。”嘲风不客气地一拳敲他也头上消音,再次把他塞至身后。
“啧,冤家路窄。”无妄一把合起扇面。“别等他们连成一气,打啊!”
无噬甚是惋惜地瞧了嘲风一眼,在无妄挪动脚步遁向暗处时,随着跟上。
站在天乾.地坤两名天将的身后,嘲风目斜视地盯审着他们身上雨丝润泽过的金甲战袍,心底很清楚,今日他们会突然出现不是特意前来为他出头,他们不过是要在维护住神界的颜面,想顺道将他一并带回,面对此遇,他不打算逃,他知道,如往后他想要留在人间,那么他就得彻底解决与神界纠缠的是是非非。
“随我们去皇城。”不出嘲风所料,天乾在打发走无妄、无噬之后,立即转过身来反目相向。
“我要守在这。”已有心理准备的他不改其志。
天乾沉着声,一脸肃色,“你得去保住那个皇帝的命。”若要守住人间,当务之急就是得先守住人民支柱的皇帝,一旦失了皇帝,恐怕人间的秩序将会因此大乱。
他哼了哼,“那家伙的命是长是短我管不着。”皇城里有着法力无边的皇甫迟在,再怎么紧急也轮不到他这只兽出面,光是皇甫迟那对师徒就够瞧的了。
聆听着他的字字句句,着实觉得刺耳的地坤,难掩脾气地将锐目扫射向他。
“别以为你多了三百年的道行就能随心所欲,你不过只是个看门的。”不过就是吃了三名天将而已,何时他的气焰变得这么高来着?
“别忘了我还有千年的道行。”他阴恻一笑,“真要硬拼,鹿死谁手还很难预料。”被座上佛的烟火熏了千年,他又不是被熏假的。
受他一激,地坤恼怒地眯着眼,一点也不介意与嘲风干戈相向,然而不想再多一事的天乾却一把按住他的肩。示意地朝他摇首。
“走吧,不值得为他大费周章。”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先去把那两名跑了的阴差追回来再说。
“但他……”
“灶君说他自甘堕落宁沦为人,他蹲不回檐上了。”就算是把他绑回檐上好了,他也不可能不会再有一次的叛逃,再怎么强求也没用。
地坤不屑地自鼻尖蹭出两字:“叛徒。”
嘲风根本就不在乎,“只要不是与你们同一挂的就好。”与其继续留在他们的掌管下遭受指使,他乐意来到人间当个叛徒。
云雨浓雾转瞬间烟消云散,不留一丝痕迹,熟悉的灿阳再度重临大地,若不是还有些晶澈的雨珠悬于檐上,还真看不出方才曾发生过什么事。
“喂,回神。”两名神将的前脚方走,嘲风下一刻便回首将仰首目望他们离去的赵碧山的下巴拉下。
“他们……”赵碧山一头雾水地指者天际。
“嗯?”
“他们在说什么叛徒?”听他们之间的言谈,那两个人好像认识嘲风很久似的,就不知……
嘲风配合地伸手指了指天顶,“上面的叛徒。”
赵碧山哑然无言地张大了嘴直直瞪视着他,久久都没法合上。
“还想向我抽税吗?”记仇的目光转睨至他的身上,对于此事还是耿耿于怀。
他讷讷地摇着头,“不敢了……”见过这种大场面后,谁还记得那种小事啊?
嘲风满意地翘高了嘴角,拍拍衣袖回过身走至方才的阶上,弯身小心地一手端着已凉的鸡汤,一手拿稳装满饭菜的大碗
“你到底是谁?”满心装载了过多好奇的赵碧山,在他挪动步伐朝街尾走去时,忍不住出声叫住他。
嘲风顿了顿,半晌,微微侧过头来,字字清晰地告诉他。
“我是住在街尾土地公庙里的嘲风。”
喉际很干,自梦里醒来的喜乐舔了舔唇瓣。
夜色静谴,只隐约听见烛蕊燃烧的微弱声响,她缓缓在榻上转过身来,想伸手去取搁在一旁盛了清水的水碗,方睁开眼看清,一道影子遮去了灿耀的烛光。
背对着她面向门外的嘲风,此刻坐在不远处,烛光将他的影子拖得好长,静看着他幽暗的背影,在这狭小的庙院里,仿佛像是想撑起一片天地。
想起这已不是头一回见他这般看顾守护,微弱的轻叹自她唇边逸出,几不可闻,但嘲风的身子却动了动,想是听见了。
“你怎又没睡?”在他转过身来时,她微眯着眼适应烛火映入眼帘的亮度。
“我习惯了。”嘲风伸手将她身上那床向人借来的被子盖紧了些。
“怎么习惯的?”她由他将自己的两手摆进被子里,在他倾身靠向她时张大了眼,微微挪动着身躯,好将他那张因烛焰飘摇不定,而显得时而明暗交织的脸看清。
他伸手拂开散落在她额上的一绺发,“以前我蹲在檐上时,夜夜就是这么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的过。”
那是久远以前,可方来到人间时的他不是这样的。
喜乐默不作声地将他的话兜在心头盘想,就着烛光,他的轮廓看起来更加深邃了,阴暗的那一面,很陌生,像是没见过似的,火光衬亮的那一面,看来有些坚毅、有些谨慎细心,不久前还一脸孩子气的嘲风,不知不觉间,在茫茫人海中消失了,这让她心头沉甸甸的,像是失去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