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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密中我会刻意一疏的原因即是……」他的理由出其的简单,指尖放弃了发丝爬上她那令人怜惜的雪颊,「我怕你会心碎。」
若不是为了没在事前告知的她,他不会冒给别人见著的风险,刻意在那一刻让她心安、刻意要让她去怀疑,他知道,只需一笑,她便能懂,她是这世上最懂他的人。
易求无价宝,知己难再寻。
她是这沧茫人海中的知音。
红云刹那间被他的指尖燃起,「我才不——」
「别告诉我你连一点心痛的感觉都没有。」在她要仰身离开前,卧桑一掌牢牢地攀附在她的颈後,「在见著我的笑之前,你没离开过原地,你只是站在那落泪。」
飞窜在她颊上的热度,在他的注目下燃烧得更加炽烈,无法离开之际,她只能束手无策地被他揭发开来。
这么近的距离下,那日她此刻竭力想掩藏或遗忘的心绪,无可遏止地透过他的眸在她的心裏再次重现,她很想否认,他在当时的情况不曾这么留心的看著她的反应,他不可能在那时还会在意著她……虽然,那令她有著难以言喻的欢欣和感动。
「那时,把你吓著了,吓慌了,是不?」调弄的徐音缓缓掠过她紊乱的心池,随之而来的柔柔温情,又掺进他冷酷的表面下,让她更加迷乱起来。
那嫣沉淀下所有被撩起的意绪,定望脸上勾著笑,嘴真充满怜情蜜意,但眼裏却怀著百般目的的他,觉得自己从不曾像此刻这么了解过他。
这狡狯男人,无论是哪个面孔、也无论白天黑夜,他都假似真而真亦假,他是众人眼裏的光明,同是也是她心底的黑暗,根本就没有什么实虚之分,因为这两面,在他身上是并体而存的,也因为这样,她这无时无刻不在观察他的人,才会被他紧紧牵锁著,在分辨之中不知不觉地被他拉进他的眼眸裏,深陷过後才发现离不开,他若要欺要骗,她也会盲目的一头栽进去。
「目的……」她忿忿地抹去他脸上的讪笑,「把你欺骗我的目的说出来!」她不是被他操弄的人偶,她的心弦也不要再随著他起起伏伏摆荡,她只要一个让她受骗落泪的理由。
卧桑松开她,揉了揉脸颊,「这次我不是为了什么大目的,也不是刻意想骗你,我不过是在执行计划上的一个环节而已。」
「计划?」他又包藏著什么祸心了?杀他自己算什么计划?
「我就要继位了,照朝中旧习来推断,不想让我登基者,免不了会让我的这段日子过得格外不安宁和刺激,所以在我继位之前,我得想办法让我能够活到那一天。」他伸展了一下躺在病榻上久日未动的结实身躯,并对作疼剧烈的伤口微微皱眉。
那嫣嗔怨的瞪向他,「伤害自己就是你所想的办法?」为了他,所有人都快疯了,而他却是伤害他自己最深的人,他到底有没有脑筋?
「由我自己行刺自己制造个命危的假象,这样好过让那些刺客继续日夜暗杀我好吧?」当时他身受重创的经过让众人亲眼目睹了,想必那些积极欲置他於死地的人也会稍稍松手,好让他换来一些喘息的时间。
「这是假象?」洁白的素指指向他的胸口,「这伤可是货真价实,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没命?」
「不真点怎能骗过众人?又怎么瞒过太医?」卧桑冷冷地扬起眉,「你能分辨出宫中那些太医究竟哪个是有被收买,而哪个没被收买吗?若被查出我的伤是假的,是掩人耳目的,我还能躺在这吗?」
她结实地被骇慑到,「连在这座宫裏……也有人要杀你?」
「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他伸指轻弹她光洁的额际,「无论是何处,只要是我所站的每寸土地,任何地方都可能将是我的死地。」
他的指尖似是弄疼了她般,那嫣畏缩了一下,而更令她畏缩的是自他口中所吐出的每个字句。
卧桑拉过她冰冷的柔荑,若无其事地把玩著,「我若想在一波波的暗杀下全身而退,当然只有用这个法子自救。你曾说过,我不为自己的生命著想,你错了,我比谁都爱惜生命,因此我决定由我自己精心设计、拿捏妥当的来暗杀自己,这样,总比由其他的刺客让我一命呜呼来得强,我可不想死。」
那嫣答不上话来,望著他躺在病榻上倦累的病容,心酸的感觉泛满了心头。
身为太子,为什么连活著都是一件艰难的事?让他变成这样一个以伤己来达成目标的人,就是这种环境?而这环境究竟造就了什么样的他?是冷血的,还是热情的?他的心可曾为任何人温暖过?
「记得你问过我是谁想杀我吗?我一直都没告诉你答案。」他轻按她的掌心,让发怔的她回神。「之前之所以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承受太多,但现在,我看没那个必要了。」
还有她不知道的事?她的水眸回到他闪亮的眼瞳间,前所未知的黑幕,片段片段地被他拾起,一一在她的面前拼凑起来。
她不想听,甚至希望他继续瞒骗她下去,她怕,除了他外,在这宫裏,任何一个出现在眼前的人都是心怀杀机的人,更怕他又将遭袭而再次弃下她,—旦他遇刺的噩梦再重演一回,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眼睁睁的再看一回。
答案是有四派人马想杀我,其中的三派,我是很清楚主谋者是谁,但第四派的主谋,我到现在还——」
「我不想知道,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了……」那嫣急急掩上他的唇,「我不要去面对那些……」够了,一个他就够让她心乱了,不管在他背後的那些是什么,那些都由他自己去扛,她不要担。
「别逃。」卧桑拉开她覆唇的小手,在她的掌心印下一记温暖的吻後,五指与她深深交握,紧密得宛若一体。
她像急於逃离陷阱的猎物,直要扯开他的纠缠,因为她知道,若是此时不快些逃离他,往後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她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答应他任何事,也不该因为丝丝的同情而和他的距离牵扯得更近。
「从我将你拉进来的那一天起,你就无权再置身事外。」他像个收回猎网的猎人,一步步将她逼近死角,「无论将来我会如何,你都得陪我一道。」
她不断摇首,「不要……」
卧桑从容地将她拉至面前,透彻的眼神几乎刺穿她。
「放过我吧……」她打心底的感到害怕,以往所有的温柔幻想此刻都被他推翻,取代的是漫无边际的幽暗。「这不是我该处的世界,我根本就不该被错置在这裏……」
他的眼瞳锁住她雪色的唇,「答应过我的事呢?」
那嫣的神智陡然清明,紧握著没被他捕捉的一掌,努力想要从她的心底分割些什么,好寻找一条出路让自己全身而退又不伤人。
她垂首轻吐,「我会去向料俏解释,无论她原不原谅我,我都会消失在她的眼前……」这样,也许对大家都好,谁都不须背负什么,而她也不须再继续感到内疚。
淡淡的冷意飘进她的耳底,「若你不守诺,或是胆敢离开我,我会毁了裴炎或杀了他,相信我,论诬陷,我不缺名目的;我还会将料俏废入冷宫,让她穷其一生只能待在那座不见天日的宫殿裏缝补宫衣,再让你亲眼看她在那环境中,一点一滴的被岁月磨蚀,被失宠的宫娥逼疯,」
「你……」她的双眼失焦在他似笑非笑的眸裏。
卧桑凝睇著她笑,「你猜,我会不会真这么做?」
热泪漫进眼眶裏模糊了她的视线,也让她真正见识到了他的无情。
他会的,就是因为太了解夜晚时的他,她相信,他不敢、不会的事比什么人都少,就连自己都可以伤害了,他怎会顾忌是否会伤害他人?他可以把磨人至死的事说得那么云淡风清,又怎会介意伤了几颗心?
想当然,他也不会在乎是否伤了她的这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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