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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翅?」没下过厨,也从不用心吃饭的她,连摆在那里的是什么东西都分不清楚。
「是啊,还有天山雪莲、南海珍鲍、逢崖燕窝等一堆很有礼数的东西。」身为飞鸟私人大厨的他,说着说着就开始对桌上的菜色抱怨,「慕容阔不知道你是不吃这些玩意的吗?你虽是不挑食不重质也不重量,但这些对你来说会补过头的玩意,每回你吃了就只会皱眉头,所以我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把它们从你的菜单上剔除了,他还不惜老本的送这么多来给你,嫌钱多也不是这样浪费的。」
她有吃过那些东西?向来吃什么都无所谓的飞鸟不禁要想,通常他拿来喂她的食材,也都是像慕容阔送她的那么名贵吗?而她的嘴,又有被南宫彻养得很刁吗?
「哟,丝绢的。」南宫彻又对着摆在妆台前的一叠衣裳开始批评,「这个品质比我上回给你的秋衫差多了,与其给你穿这种贵得要命又轻薄得抵不过夜露的丝裳,还不如给你舒适保暖的棉裳,我都是给你穿北堂傲送给韩朝云的那一款,简单保暖又美观,就算是在塞外穿它也会觉得很舒服……」
聆听着他叨叨数落的飞鸟,唇畔缓缓逸出一抹笑意,在发现开讲的他,似乎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迹象後,她乾脆撑着下颔,看他的脚步环绕着房里,对每一样他所看见的东西,挑三捡四的开始演讲。
这个南岳盟主,无论她怎么看,她都觉得他不像是个气度雍容,优雅潇洒指挥着武林豪杰的盟主,反觉得他像十八般武艺精通的当家主母,或是个稳重持家的大娘。
比如说,她用惯的胭脂水粉,都是他亲手采集染料调制的,她身上的衣裳破了,舍不得她做那种伤眼力的事的他,马上就会代劳为她缝好,更不要说她已经吃他煮的菜将近十年,他的厨艺好得让靳旋玑第一次吃他做的美,就马上爱上他的好手艺,而且他还有着女人也学不来的纤细巧思,若他生为女儿身,她想,也许他早就可以出阁嫁人了。
她淡淡打断他的叨念,「你知不知道,你愈来愈像个老妈子。」
「我知道啊,所以我很引以为傲。」南宫彻还同意地向她颔首。「你不懂,当个能照顾人的老妈子不但心思要细,也要有岁月累积的丰富经验,很多人想当都还当不来呢。」
她徐徐抚按着纠结的眉心,「难怪衡山的人见到你,总是要摇头……」或许就是因为他所擅长和喜爱的事物异於常人,所以衡山的人们,才会很不能适应有他这个比女人还行的怪盟主。
他居然还很有怨言,「他们若嫌我不是个盟主的料就别败给我,要不是在这座山头上我找不到对手,我又哪会莫名其妙的当上什么盟主?我当得很不甘愿他们知不知道?扛着这无聊盟主的招牌,我比他们更想摇头!」
聆听着他宛如江水滔滔不绝的唾弃声,飞鸟再度把发言权让给他,让他去说个没完没了,并微偏着螓首瞅着他,很想感叹上苍造人的不公。
天底下,就是有他这种人,黏人时像颗牛皮糖,体贴时像个难得的情人,照顾起人又像个老妈子;在人後,温情款款的,让人难以拒绝他,但在人前,他又不时摆着一张看了就觉得嚣张的脸,看他不顺眼的人,若想把他教训一顿,又会被武功高得测不出底限的他给打到趴在地上。
她怎么会被这种人给赖上?而且同住在湖心里多年,竟然还能相安无事,她是怎么忍下冲动不掐死他的?
不知不觉中又开骂的南宫彻,骂得兴起,索性连他脚底下这块土地的主人也顺道修理一顿。
「那个慕容阔也不想想自己年纪一把了,女儿也快十六了吧?他还想吃你这天鹅肉,他的夫子是没教他习过羞这一字吗?」不要脸的中年老男人,看看年纪嘛,那棵老木配得上飞鸟这朵娇花吗?
「你知道得不少嘛。」她意外地凝视着他,「连他闺女的岁数你都探听清楚了。」真是稀奇,这还是他头一回会在她面前谈起她以外的女人。
「当然知道。」南宫彻头痛地摆着手,「他那女儿可烦人了。」若不是飞鸟执意要进庄里来,他一点也不想踏入这里再被那个女人缠上。
她的音调逐渐变淡,「你见过她?」她在为那个躺在病榻上的慕容珊看诊时,是隔着一道帘子,他是怎么见着她的?
「被她烦过一阵子。」他不想多说,只是轻轻带过。
「烦过?」飞鸟一反常态地想知道,能让他脸上表情这么丰富的女子,是曾与他发生过什么事。
「小事,不必理它。」南宫彻惜言如借金地回避掉这话题。
飞鸟忽地觉得胸口有点闷。
这是第一次,他在她的面前隐藏事情,以往不管她问什么,他都是知无不言的,也从不逃避她的问话,可是,为什么一牵扯到慕容珊,他就变了?
她下意识地想起,慕容珊那张躺在病榻上的容颜,一张粉白的小脸,楚楚嬴弱的风情顾盼眼底,令人看了便不由自主地心生爱怜……
盯着窗外直瞧的南宫彻,并没去留心她在想些什么,在外头一道眼熟的人影出现在花园另一头的小径上时,朝来人微微眯细了眼。
「瞧。」他一手指着窗外,「想染指你的男人来了,我就说他没安好心眼。」果不期然,具有棵老木来寻春了。
「我要睡了。」她不理会,没来由的烦躁一点一点地啃蚀着她。
南宫彻回过头来徵询她的意见,「你不打发他?」让慕容阔站在外头不好吧?这样他会睡不安稳的。
「我懒得理这种事。」飞鸟小心地捧起他带来的牡丹灯,带着柔和明亮的光芒,往她的床边挪动脚步。
「那去睡吧,我会赶他走的。」不逾矩的南宫彻,也怕她累着了,轻声对她交代过後,便为她关上内室的门,再转过身来思索着该怎么弄走那个企图不良的慕容阔。
正如南宫彻预期的,在他打开房门的刹那,站在门外的慕容阔,先是愣了愣,接着一双眼就像淬毒的冷箭,直朝他身上招呼过来。
南宫彻放低了足音,慢条斯理地步下台阶,走至花园里。
「又想用眼睛吃了我吗?」他自怀中掏出火摺子,用力吹出火星後,边点燃宫灯边压低音量问身後那个想把他万箭穿心的男人。
「你在她房里做什么?」慕容阔说得一脸正气。
「你又来这里想对她做什么?」怎么理直气壮的人是他?搞清楚好不好?这里真正想窃玉偷香的登徒子到底是谁?
「那不是你可以干涉的事。」他衣袖一拂,不屑地撇开眼眸,转身想走向飞鸟的房间,想趁夜一会佳人。
前一刻还燃在宫灯里的火苗,下一刻已疾打至慕容阔的面前阻去他的步伐,点点星火,在他脚前的枯黄草皮上发出噼啪细响。
「不要想碰她一根寒毛。」南宫彻阴森的警告自黑暗里传来。
「用不着以一副拥有者的姿态自居。」慕容阔踩熄地上的火苗反过身来,一脸的势在必得。「日后她将会是谁的女人,这还是个未知数。」
南宫彻伸手拍熄掌心中的火苗,炯炯的目光迎上他,「我不会允许有人伤害她。」
「她的心,有在你的身上吗?」他抬高了下颔,露出丝丝凉笑,「你凭什么保护她?」全衡山的人都知道飞鸟的心从不属於任何人,也从未承认过南宫彻是她的什么人。
「她的心,在不在我的身上由她自己去决定,但保护她,是我会持续一辈子的事。」在那日飞鸟亲口拒绝他之时,他就已不再在乎飞鸟将来会不会将心交给他了,只要她能活得快乐,他也无尤。
慕容阔仗着四下无人,丝毫不掩他的私心,「你也贪她的美貌和名利?」
「我什么都不贪。」他摇摇头,觉得去贪图这些东西很可笑。
「什么都不贪?」慕容阔不相信,「这世上岂有人是甘心得不到回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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