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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字一号房(有间客栈之一)(14)



这会儿才明白那日本是高高兴兴出门的如意,为何却是哭着回来的步青云,大略想了想,随即对于她为何会遭到欺负的原因,有了大致上的了解。

「你究竟想说什么?」懒得同他拐弯抹角的步青云,满面寒意地瞪向他。

「也没什么。」东翁耸耸肩,「我只是想说,你等的人不在一号房内,眼下她正在客栈里又遭人给欺负着。」

又?

「谁来这找她?」虽说她只是个女人,但好歹她也是出自名门,放眼朝中,谁有那胆量去惹上右中丞?再加上,他这名千里侯也住在这,到底是哪个嫌命太长的家伙,僧面佛面都不看的就敢来这间客栈闹事?

东翁跷着的二郎腿摇呀摇的,「眼下京城内外,众人皆知她在你府中住下,于是今儿个大清早的,那个太子侍读就带人来闹了。」

步青云不悦地皱着眉,「太子侍读?」这又是打哪冒出来的野葱野蒜?

「就那位上官姑娘的未婚夫婿。」东翁心情不错地再嗑一颗瓜子。

步青云冷眼朝他一瞪,「既是来砸店的,你不去打发他?」

「为何我要?」东翁反而觉得自己干嘛要多此一举,「种因之人非我,我又何须去收拾那个后果?更何况,他可是个官哪!我不过只是个小老百姓而已,我怎么跟他斗?」

「你没亮出本侯的名号?」他的名声不是已经臭到,光只听到他的名字就足以吓跑一票人了吗?

东翁愈想就愈没好气,「就是因为亮了,所以场面才闹得更难看和更加不可收拾。」不为什么,因为他就是那位太子侍读来这闹场的主因。

他的音调愈显低沉,「你说什么?」不过是个太子侍读,竟敢没把他给看在眼里?

「总之,你的面子不够大啦!那个太子侍读仗着后头有尊太子撑腰,没被你千里侯的名号给吓倒。」专程跑来这避风头兼报讯的东翁,喝了口茶后,刻意瞄向他,「而你口中的那个小呆子,也因此当众被她丝毫不给情面的未来夫婿给狠狠刮了一顿。」

记忆中,那张总是笑得像是天下无大事的笑脸,在一室嗑瓜子的清脆声中,悄悄地跃至步青云的面前,而那具哼着小曲,在阳光下心情愉快地以药浇花的倩影,此时此刻也仿佛就在他的跟前向他指控着……

步青云侧首瞧了瞧窗边那几株她总是日日以药浇灌,如今生长得异常美好的花草一眼,面容有些阴恻地握紧了拳心。

像是深怕步青云仍不会为此感到自责般,东翁更是落力再推一把。

他哀声叹气地抚着面颊,「啧啧,你就不知道她那时的模样,看上去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两眼都哭红了不说,那个太子侍读在当众破口大骂她一顿后,还扬言要上她府上退婚去。」

两道冷箭般的目光,当下朝他狠狠扫去。

「你够了没有?」这家伙以为他会看不出来他在演什么吗?

「嗯,是演够了。」东翁满意地点点头,一手指向窗外,「喏,她来了,我这就下台一鞠躬。」

步青云侧首看向窗外,走在九曲桥上的如意,此时正以绣帕努力抹去脸上的泪痕,然后以两掌拍拍面颊要自己振作起精神,可眼尖的步青云仍是瞧见了,她那哭过的眼眶与鼻尖都还红着,并没有因她的掩饰而销声匿迹。

「小呆子。」当她刻意绕过厅前,想直接走回她的客房时,他出声叫住她。

被他一叫,不得不僵站在原地的如意,在进厅前,先转身把头上的一根簪子拔下,并把身后的发拨至前头掩住她半边脸。

「侯爷有事?」踏进厅里的她,一反往常,只是站得远远的。

「过来。」他不满地朝她勾勾指。

面带难色的如意,在他的脸色愈来愈难看时,只好乖乖听命走至他的面前。

他扬起一指,「把发拨开。」

这回她却是动也不动,没耐性的步青云一手拾起摆放在身旁的纸扇,以扇抬起她的下颔,再将她刻意掩住面颊的发给拨到一旁去,登时,一道热辣辣的鲜红五指印,就清清楚楚地映在她面颊上。

他的两眉开始往眉心靠拢,「我听说,你未来夫家的人,今日来这找你兴师?」闹事不够,还打人?

「侯爷消息真是灵通……」她勉强地扯动嘴角,很想一如往常般地给他一朵微笑,可犹在作疼的面颊一遭牵动,就让她疼得直皱眉。

「妳已有婚配?」都还没过门就动手,若是过了门呢?且那个太子侍读还是因他而动手……很好,天底下竟有人敢冲着他来?这帐,他记下了。

她垂下螓首,「嗯,去年家父已为我许了婚配……」

不想再多问什么的步青云,就此收口不再追问,只是一径地瞧着她颊上的五指印,而本就什么都不想对他说的如意,也只是沉着声不再说半句话。

就在他俩一个沉默地看着对方,一个无言地看着地板时,身为管家的丹心站在厅外朝里头大声地唤。

「上官姑娘,上官大人派人请你回府一趟!」

整个人的脸色当下变得更加沉重的如意,皱了皱眉,转身朝她应着。

「我知道了,谢谢。」

「上官姑娘,轿子就在外头候着!」负责来催人的丹心,在她仍没移动脚步时,再次扬高了嗓。

如意回首看向步青云,「侯爷,我得回府一趟。」

「随你。」看样子,那个太子侍读,还当真去了上官府与上官卿商议退婚之事。

朝他点了点头示意后,如意即拉起裙襬小跑步地跑出去,步青云在负责传话的丹心也要跟着走人时,适时地叫住她。

「丹心。」

丹心走至他的面前,见他抄来一张纸,飞快地在上头写了几行字,将信装至信封里后,再将那封信交给她。

「命人将这封信送至乐王府上。」

「乐王?」丹心狐疑地扬高了柳眉,看向专长就是专门伤天害理的他,「侯爷,你又想陷害谁?」这个乐王不就是近来跟太子抢位子抢得正凶的皇二子吗?

生性十分记仇的他微微一哂,「只是打声招呼。」

那个太子侍读爱闹是可以,打人当然也行,毕竟再说怎么说,如意都是那个太子侍读的未婚妻,而他,也只不过是个外人而已,那个太子侍读爱怎么待她,他无地置喙些什么。只是,若是没将他看在眼底犯着了他,那就不成。

而乐王,若他没记错的话,近来乐王正愁没把柄可扯太子后腿,既是如此,那他就顺水推舟,让乐王借题发挥一下好了。

「噢。」丹心愈看他脸上的笑意,就觉得天候似乎又变冷了些。

「另外,派人去一扇门,叫那个没用的捕头来这一趟。」在她走前,他又顺道留了一句话在她身后。

丹心想也不想地就问:「你又想骗他?」

「不,我只是想求证一事。」

※※

就在如意奉父命回府后,时隔不过两日,全京城便因一事而闹得沸沸扬扬,那事即是……

右中丞之女,惨遭太子侍读退婚。

太子侍读退婚的借口是,未婚妻竟寄住于千里侯府上,与千里侯之间不清不白,再加上上官如意竟能与以克死人出名的千里侯处在一块,若非臭味相投,即是同是命中带克之人,太子侍读并不愿拿命去赌娶她过门。

无端端遭退婚的如意,在气怒无比的上官卿的数落下,一脸惨淡地被关回阁中不许她再出门,府中的夫人们,则因教女不当,日日在房里为她垂泪……

只是事实与表相,看在八月的眼里,有着一段很大的差距就是了。

八月僵硬地扯动嘴角,「真亏你还笑得出来……」

接连着几日待在阁楼上看着如意的笑脸,被府中夫人们哭声给吵到有点受不了的八月,实在是不能理解,她在闺誉全毁、往后恐无人敢娶她过门的这等景况下,她还照样笑得很开心……又或者该说,笑得比以往更加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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