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的李星不爱搭理她，也从来不笑，总是板着个脸看着她和小胖二丫一起疯玩儿。

唐水笑了两下把自己笑醒了，可她醒过来周围漆黑一片，唐水害怕地动了动，唐盏就碰了碰她的手背。

“没电了，我刚看电梯和别人家都有电”唐盏说，“我想去问问，又担心你突然醒。”

唐水哦了一下，“天黑了，直接睡吧。”

冬季里的黑很纯粹，唐盏知道唐水越来越不喜欢黑暗，他也没办法在黑暗里看顾唐水，“哥去看一下，你先回卧室等着。”

如果唐盏知道他离开的这半个多小时会发生什么，天塌了他也不会出那个门一步。

唐家兄妹从加悦澜湾离开的时候，唐水除了小黑狗什么都没收拾。

唯独包里有个挺大的罐头瓶子。

特别常见的黄桃罐头瓶儿，小孩儿们小时候生病家长才给开一个，后来常见了一些。

罐头瓶子之前一直放在唐水的书桌后面，被书挡着卡在墙和书之间。

到了美国以后，唐水把它放在床头，唐盏问为什么带个玻璃瓶子，唐水说——

“我的星星在里面。”

*

唐水在黑寂的卧室等着哥哥和光明一起到来。

哥哥在楼梯间和一个女声说的话，唐水全部都听见了。

我可太坏了，这世上没有比我还蠢而自私的妹妹了。

满心满脑子全是星哥，是治病，是肚子里的小拖油瓶。

哪有人甘愿放弃自己的理想回乡下老家养老，唐水今天才知道，哥哥铺垫了很久，加班挣钱是为了她，辞职是为了她。

她给哥哥带来的一直都是麻烦。

哥哥应该有自己的小孩儿和家庭……

眼泪挂在下巴上，落在地板上形成一个小水窝，唐水止不住抽噎，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别哭了，我不能哭了……

哥哥回来看到我哭了又要去阳台吸烟了。

啊……啊…我……，别选我了哥哥，我好疼啊……

哥哥，别扔下我……

唐水濒于崩溃无法自救，她浑身颤抖着去拿床头的东西。

几年前，有两只萤火虫被装在瓶子里，唐水把罐头瓶架在鼻子上看了一个晚上。

那晚，玻璃瓶内悄然盛满了无尽的爱意。

“啪嗒”

罐头瓶滚落在地板上，碎了一地，唐水彻底崩溃。

女孩儿在黑暗中摸着玻璃碴子，摸得满手是血，也拼不回破碎的唐水。

唐水选了玻璃瓶最大的一块碎片，仓惶结束了她曾微微发亮的生命。

始于心动，止于心动。

兰薇和品牌方见了面，设计师邀请她做长期合作模特，“我的作品穿在你身上有了新的灵魂，我要好好谢谢发掘你的摄影师唐盏。”

兰薇淡笑了下：“您的设计很棒，美国很好，不过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不知道中间的翻译是否传达到位，设计师笑着拥抱兰薇，“上次的事很抱歉，因为有原本定好的模特数额，所以唐盏推荐你的时候，让你免费帮忙了。”

兰薇楞了下，设计师从助理手里拿过一枚钻石胸针在兰薇身上比了一下，“这个很适合你，当做谢礼。”

活动中场休息的时候，兰薇手心捂着胸针，在休息间拨通了一个电话。

“你妹妹没事吧……，我不是有意说那些话让她听到的……”

唐水此刻还在抢救，失血过多，生命体征下降，唐水的胎儿没保住。唐水在意识混沌时说：“哥哥，别选我。”

兰薇的一番话成为了唐水自杀的导火索，唐盏的声音冷漠可怖：“出租房客厅有摄像头，你知道吧。”

兰薇记得唐盏在外面拍摄时，也经常打开手机看监控里的唐水，细指捏紧手机，想到沙发上的荒唐一夜，兰薇皱眉应道：“摄像头……”

沙发上色情放纵的视频在唐盏手机里，为了让兰薇留下孩子，唐盏用了最卑劣也最有效的手段，“我妹妹和孩子我都要。”

“祝你梦想成真，先成为大明星，再成为兰薇。”

重新长大的一盆花

在唐盏和医生与死神赛跑的比赛中，只拉回了唐水。

醒过来的唐水也不哭了，她说她已经死了。

心理医生的初步诊断是科塔尔综合征（患者会认为自己已死亡，或者失去身体中重要的部分，但是他们仍有意识存活着。）

这种病例全球范围都很少，唐水更多的是属于创伤反应。

唐盏弄来一条拉布拉多陪唐水，唐水说不要，“唐星星不在了，谁都代替不了。”

“颜色都不一样，这是纯白的拉布拉多，没要代替唐星星，”唐盏蹲妹妹身前，“这只拉布拉多不合格，是训练营要退回去的，你不要的话，那它只能在流浪孤独终老了。”

唐水抿着嘴看卧在脚边的一团白乎乎。

唐水在眼科和心理疗养院辗转，疗养院可以养狗，唐水直到第二天也没摸它一下，拉布拉多很饿，卧在唐水的床边小声叫唤。

跟唐星星一点也不一样，唐水想。

唐星星饿得时候会扑人膝盖，喂晚了会呲牙，会咬人裤脚。

唐盏对拉布拉多视而不见，唐水想了好半天，跑去服务台要了半碗狗粮。

唐水开始遛狗，拉布拉多会走前面替她避障碍，她隐约觉得这是一只导盲犬，她问医院里的相关人员。

“是一只抚慰犬，它太内向安静，没通过测试，”对方说，“后来培养了导盲功能，也没通过测试。”

唐水点点头，没人要就我要吧。

“你叫塔塔好不好，”唐水摸了摸拉不拉多的脑袋，“塔塔，以后你是我的小狗了。”

三期治疗的时候，唐水会由塔塔领着，能在看不见的时候在疗养院散步，三期结束以后，唐水恢复了一部分视力。

唐盏在郊区租了一处独立屋。

唐水觉得自己仍然是有病，但她想好起来。

因为那个觉得说“爱”矫情的哥哥，会在唐水睡不着的时候，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在唐水耳边说——

“唐水是哥哥的心尖肉，眼珠子，是哥哥最珍贵的宝贝。哥哥爱你，唐水。”

*

唐水带着一狗一娃出的心理疗养院。

八月的冠叶高立，唐水戴上了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鹅黄色的电话手表，在树下遮盖住了割腕留下的一条疤痕。

唐盏脸色十分难看，又带点诡异的高兴，把一个温软的小娃娃放唐水腿上。

唐水需要很近才能看清楚这个小娃娃是毛绒的还是软胶的，小娃娃也好奇地打量唐水，伸出一截藕白的胳膊推搡了唐水的脸蛋一下。

唐水哇地哭出声：“哥哥，在美国偷孩子也是犯法的。”

借款机杨达

一、 杨达：你终于想起来你他姥姥的还有一个达哥呢，听那边的人说，你没咋去上班啊，你真是潇洒去了。

唐盏：达哥借点钱。

杨达：我靠，遇到诈骗的了。小子，你装得挺像，不过唐盏从来不借钱。

唐盏：前年端午，吉行拍了你的半个屁股半个腰的走光照不小心发到摄影师群里，当时正在开会，是我挨个把他们手机里的照片删除的，孟青还发给了他的小号备份。

杨达：闭嘴！你要钱干嘛，要多少。

唐盏：给大明星送礼物。

二、 杨达：小子，不着急还，知道你在国外肯定没在国内容易……

唐盏：达哥借点钱。

杨达：你姥姥。

唐盏：前年端午……

杨达：要多少!你又要干嘛，彩礼？你要把大明星娶回家了？

唐盏：分手费。我要耽误她半年多的时间接不了工作安排，给她的补偿。

三、唐盏：达哥。

杨达：盏哥，您在那赌博呢还是传销呢？

唐盏：我这有俩小孩要养，哇哇哭一天天的，你听听……

四、杨达：你好，这个手机号码是我刚买的，你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