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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知不知道,要是做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了。我觉得你今天发发脾气还挺好,一直以来你都太温吞了。”
“甚至,我可能也很了解陈之夏,”邱安安自嘲地笑了一声,弯弯绕绕着自己的头发,若有所思地说,“有时候,江嘲那样的烂人,才会让人更难忘一点。就算是想恨他,也要花一番功夫。”
“这么说,”程树洋这才哑然失笑,“你也忘不了江嘲?”
“……不知道,也许吧?”邱安安一时怅惘,“我总在想,要是当初是我先甩了他,他可能也会对我很意难平吧,同样是一个男人的前女友,怎么就只有我的待遇那么差呢。”
“不会的,”程树洋说,“陈之夏不一样。”
“你是说,她跟我不一样?”
“嗯。”
邱安安轻呵了一声:“你看吧!人就是一种很贱的生物,对我们好的,百依百顺的,从来不放在心上,对我们不好的,我们反而念念不忘这么久——江嘲对她来说就是这样。”
雪雾包裹住了整个车厢,不再迎面扑来,只在眼前徐徐下落。
车停了。
邱安安自然地把手搭在一旁男人的手背,依偎向他:“爱得不对等才会有期待,很多时候人在感情的公平感上非常偏执,总会期望某一天会达到动态平衡,慢慢就成了较劲……这两年,我离不开宋辞,可能也有这样的心态吧。”
两年前,他做骑行直播最如火如荼那会儿,没少晒过毒辣的太阳,经历过严酷的考验,那时如同“追更”一般,她也跟着连看了好几期,不知不觉关注了许久他这处晒伤过的皮肤。
虽然她很确定,她是不喜欢他的。
“……那你呢,程树洋,”邱安安凑近了他的唇一些,“你难道不想,就算是你们分了手,陈之夏对你也是念念不忘的吗?要我说,她也应该因为你,或者因为我生生气了吧。”
两道车灯将这一片厚重的雪幕割裂到破碎,又在某处汇合、交融,纷纷扬扬,痴痴缠缠。
遥遥有辆车依着他们的停下,出现一男一女的身影。
男人把宽敞的深灰色羊绒大衣外套,笼在一旁女人单薄的肩头,不忘为她细心妥帖地打理好领口。
他垂下一双素来矜冷傲慢的眸子,又低头,略带试探地用唇碰了碰她发凉的鼻尖儿,好似在慰藉。
她没有避开。
二人如此面对面地静默片刻,彼此凝视,观望,试探,好像在共同回味着什么,最终就只能靠拥抱消解。
然后,她依着他温柔拢住她的怀抱,与他一齐越过了这片雪色与月色。
向警务处的大门行色匆匆地走去。
一个动作一个吻,一个眼神,甚至什么也没说。
却仿佛已经在为对方燃烧。
好半天,程树洋的视线彻底愣在了那个空荡荡的方向,他握紧方向盘,手指都隐隐在皮质套垫上按出了压痕。
邱安安反倒咯咯直笑了起来,都懒得去计较他怎么把手收回去了:“看吧,你不做坏人,就有人要做坏人啊,是不是?她和江嘲在一起,就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不一样——”
话音未落,风雪从车门外扑了进来。
【FEVA出事了。】
程树洋看了眼手机屏上的消息。
没愣小半秒,他脸色一白,赶紧下了车。
……
“哐当——”一声,犹如电梯下坠时从神经碾过的轰隆巨响。
铁框玻璃门在老旧开裂的白色地砖上来回摩擦了一下,狂风呼啸着卷入,又飞速地从身边逃离。
离开热气弥散的车厢许久,陈之夏却都没感受到冷。
仿佛还身处于那摇摇晃晃的轿厢里,她的手脚都是软的,这么一瞬间的脱力,不留神,没推开的那扇门就要迎面扑向她。
身后那个怀抱再次及时地围拢住她,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横于她眼前,肩上的外套同时带着他与她的体温。
“小心。”
江嘲用手臂挡了下门,径直推开了,一步带着她进去。
陈之夏抬眸,他的唇角竟是白到发涩的,清隽面容上也如同失去了血色,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那双黑沉的眸子压低了,此时却还幽幽地紧锁在她身上,像是电梯从百米高空坠落之时,他用尽全力拥紧了她的恐惧与颤抖。明明他也那么那么的怕。
陈之夏半个人还虚浮,她点了下头,只轻轻对他“嗯”了一声。
白惨惨的灯光从头顶晃了下来,反射出的光线灼目又刺眼。
这样的场景好像很多年前就发生过。
这个冬天格外难熬,不仅仅是末日般的寒潮几度侵袭的缘故。
楼道空荡荡的,没有丝毫的热气。
她忍不住蜷缩了下冰凉的手指,那个温热地包裹住她的掌心,便也跟着加重了力道。还像是怕失去她。
许是出于避讳,这些天以来,程树洋从没提及过家暴邱安安的是何许人,直到“宋冬冬”这个名字再度落入了她的耳中,并且得知了今天跟踪她车的就是他。
他就再也没有放开她的手了。
江嘲不知不觉地停下步子。
陈之夏也不由地,跟着他顿了一顿。
路上与她说了太多,也解释了太多,还有无数的话想要对她开口,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江嘲牵起了她白皙的手背,低下头,只是用冰凉的唇碰了碰她的空荡荡的无名指。她的这只手上没有戴戒指。
他沉沉地注视着她,几欲张唇,余悸过后,嗓音里都泛着一丝清哑,“我先进去,你在这里等等我?”
二人都是久无动作。
陈之夏也不知怎么就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丝请求的意味,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江嘲。”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咬了咬唇,从方才那空白地混乱了许久的心情里整理好自己的言语,“如果今天这事儿也是你想的那样,跟宋冬冬……也脱不开关系,你打算怎么做。”
他闻言,便是低声地笑了起来:“什么打算怎么做。”
“……”
陈之夏突然说不出话了。
好似终于从与她共同经历过的那一场虚惊里抽脱出来,他从口袋里摸出了烟盒儿,修长的食指翻开,敲出一支烟,慢条斯理地放在唇上,同时对她扬出了淡淡的笑容。
他清隽深邃的面容上好似恢复了素来的漫不经心,视线灼灼里却压着一丝隐秘的疯狂。她看到了。
“你说呢,”他笑,“我会怎么做。”
他不会放过他——
是了。
这么一路以来,她把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听得真切。
一切的答案都是。
这些年来,他的确把宋冬冬整得不惨。
可以说用尽了手段。
无法否认当年的那件事,在她身上或多或少也留下了一些痕迹,可没想到的是,过去这么这么久了,他居然比她还要耿耿于怀——或者说,他比她还要难以释然。
他对她,竟也这么难以释然。
陈之夏忽然也笑了一声,说不出是讥还是嘲:“你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想离开FEVA的吧……你怀疑你们的人被他渗透了,才有今天这回事?还是,FEVA对你来说,可能也是玩玩而已。”
咔哒——
火光掠过了男人倦淡的眉眼轮廓,他微微敛了薄白的眉眼轮廓,点起了烟:“FEVA早就不是我想要的了。”
他的领带与衬衫不知什么时候乱得这般狼狈,此时半抬起下颌,这么半是认真地瞧住她时,嘴角悬着的那一点燃烧的猩红,似是都染上了些许潦倒又迷人的笑意,令人很难移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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