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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树洋他胡说八道的,您听不出来?”张京宇嚷嚷,“再说了,冯雪妍就让我插两根蜡烛,我敢擅作主张插三根吗?她说一根是她18岁,一根是我18岁,两根代表我俩结婚两年,有什么问题?”
隔着玻璃屏幕,几人言笑晏晏。
丁韵茹目光慈爱地对镜头,“好了之夏,和树洋过生日吧,好好照顾自己,别总熬夜,我看你最近又瘦了一圈——什么时候想吃姨妈包的饺子了,就得空和树洋坐个飞机回来,啊?”
此时门响一声,冯雪妍也回来了,听见是陈之夏,顾不上换鞋,风风火火地就扑入了镜头:“陈之夏!生日快乐啊!!我给你寄的生日礼物你别忘了签收!”
张京宇差点儿被她卡住脖子封喉致死,忙对程树洋道:“年后我退伍,明年你上哪儿骑行带上我,”也对陈之夏挥了挥手告别,“——生日快乐,之夏,祝你和冯雪妍一样永远18岁!”
“对对对!永远18岁!”
冯雪妍跟着他,又是尖叫又是笑着。
张京宇不悦道:“冯雪妍,你就怀个孕怎么跟疯了一样?”
“我18岁也这样啊!这个时候不喜欢了是吧?”
永远18岁。
屏幕渐熄,陈之夏的目光垂下,心底好像有什么也在熄灭。
“……就记得你说不喜欢吃蛋糕了,”程树洋以为是她太累,环视了圈儿这一桌子菜,“忘了你前几天就和我说想喝山药玉米粥,我把山药给做成烧排骨了。不好意思啊。”
陈之夏回了神,淡淡一笑,“噢,没事儿的。”
“我现在出去买吧?”程树洋起身,“明天早晨烧给你喝?”
“——现在吗?雪太大了吧,”陈之夏望了眼窗外,“等下我们一起出去看看?”她微笑着看住他,眼底似是漾着片稀薄的雾气,“其实也不一定是明早,我哪天喝都可以的呀。”
“真的?”
“嗯。”
他犹豫了下,还是坐定,注视了她一会儿,“哎,你知道吗,陈之夏。”
“嗯?”
“不仅是你生日这天,你所有的愿望,我都想实现给你的。”
陈之夏愣了下,点头,便笑了:“我知道的。”
她抬起手,轻轻抚了下他的眼角,今年夏天骑行时他被晒伤,如今已经看不出什么痕迹了。
“我们吃饭吧?”她说。
他吻了吻她细腻温凉的手心,如若他的珍宝:“好。”
半晌,他又说:“对了,你回来之前,我闲得无聊,把你桌上的资料什么的整理了下,我以为不是你的东西,差点儿给扔掉了,看到邮件的抬头不是Cecilia。”
“……啊,是我的,”她的气息顿了下,“我很久不用之前的邮箱了。”
他点点头,“好,吃饭。”
过了会儿,他又郑重其事地说:“你今年有没有什么生日愿望,或者,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或者,想做的事情?我们提前计划计划?”
陈之夏还真没怎么想过。
其实若非他多年来从未改变,保持着每年第一条祝她“生日快乐”的消息,还有凌晨那封九年来从不迟到的生日邮件。
繁忙的工作塞满了她的生活,连她自己都要忘记,今天是她的生日。
长大后,对生日这件事,好像就没了太多的执念。
纵使一年又一年,每年也没了什么一定要实现的愿望。
更可笑的是,她昨晚暗自祈祷FEVA会回她信儿的心愿,今天,已经被谁莫名其妙地达成了。
“不知道,”陈之夏认真思考了片刻,还是摇头,借着方才电话中的玩笑话说,“总之不是永远18岁。”
/
海水深蓝如墨,汹涌的鱼群飓风一般冲向他,快靠近时,又沿着他身体两侧离散而去。
最终汇成一股股温热的洋流,奔往四面八方,遁入遥远的黑暗。
江嘲一直下潜。
气压轰隆,打在他耳膜上,所有的动响也在这一刻失了真,所经之处,从海面折射下来的光线也越来越微弱。
海水流经他皮肤的触感,却是无比温顺的。
时值严冬,这里位于太平洋西南一隅,海水终年恒温,也是他喜欢这个季节来此地潜水的原因。
过了40米,罕见刚才那样的鱼群,他继续向下。
无论是温度还是光线都变得更低,峭壁岩错落,昏暗感瞬间包围过来。
49米。
……
51米。
52米。
……
54米。
55米。
到快60米,蔚蓝色的岩洞终于出现,仿佛盛满了另一个奇妙如迷宫般的世界,眩晕感钻入血液,也瞬间充斥到了他全身。
四周变得宁静万分,他感到一种诡异的兴奋与奇妙的安全感。
终于可以不用再想她。
……
霞光烧至天边,海面平静得出乎寻常。
早过了预定那种上潜的时间,江柏屡屡看表,也屡屡感到了不安,叫上开船的菲律宾男人,二人穿戴好设备,就要下去勘探。
终于,有人在不远缓慢平稳地浮了上来。
海水掠过,水花四溅。
氧气瓶“铛——”的一声砸在地面,全部用空了。
男人的身材成熟而坚实,日光如沐,落在他冷白的皮肤,掠过一层柔和的微光。
水滴从他黑发的发梢不断地沥下来,滑过他线条明朗的前胸与腹部,手臂上盘绕着荆棘般的纹身,野性骤现。
“……你是疯了吧!?”江柏真是吓到了,“这么长时间不上来,我们都准备捞你去了!”
江嘲的胸膛起伏了下,周遭无论海浪、还是人声,都如蜂鸣。
他脱开了装备,披上递给他的浴袍,呼吸到新鲜空气,气息才终于渐渐地平复下来:“我这次下去多长时间?”
江柏见他还这么神采奕奕的,简直说不出话:“……”
江嘲挑起了眉,“多少?”
“……56分钟。”
旁边的菲律宾男人嗫嚅着嘴唇,用英文回答了他。
江嘲拎了瓶提前在冰块中醒好的酒,看了看墙上的表,比上午又久了那么一点。
他不喜欢这种突然清醒的感觉。
江柏又气又无言:“出现氮醉反应了吧?你到底有什么心情不好的,非要跑这儿来潜水?我说去仙本那,你非要来万鸦老,还选在这一片!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一片最容易出事了——”
“上个月就有个自由潜的到现在人都没捞到,早知道不跟你来了!我纯找罪受,我看你是纯属找死。”
“死多容易,活着才难,”江嘲懒洋洋地靠着椅背,不以为然地晃了眼他,“怎么,来潜水的都是心情不好的人?都来寻死么。”
江柏:“……”
我看你就是心情不好吧。
等冰冷的液体冲入喉中,酒精起了作用,精神也慢慢地恢复,那种诡异又静谧的眩晕感,也从身体中消失。
江嘲又一次纵身入了海。
“……”江柏真的想骂人了。
最后发泄般地潜了一遭,终于尽兴。
夕阳无止境地坠落,海平面如燃烧的平原,海鸥声络绎不绝,世间嘈杂至极,也像是被拖入了迟来的现实。
这艘小型的私人游艇载着他们,换换靠了岸。
冲了澡,用过晚饭,江嘲在临近沙滩的酒店里处理工作。
每年的生日,他都要去做一次极限运动,飞往世界各地,这期间,一切属于工作的讯息都形成了共识,默认不来打扰他。
北京的一切都静悄悄的,如同时间静止。
桌面的手机频频震动。
【回个话儿呀,好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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