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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降落(19)
作者:羽舟 阅读记录
陈玉鹃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念佳才刚上大学,未来还有很长的人生要走。她已经没有爸爸了,也没有其他亲人,我再走了她怎么办?万一她将来受人欺负了怎么办?兰亭,鹃姨求你,等我走了,帮我好好照顾她好不好?就当做是你的妹妹一样?行吗?”
原来是在交代后事吗?
许兰亭鼻子一酸,忙揽住了她的肩膀,故作轻松地安抚她:“鹃姨,你说什么呢?你想走哪儿去?环游世界啊?那也得等以后,我现在照顾自己都费劲,哪有精力帮你照顾念佳,你自己照顾。”
“鹃姨没跟你开玩笑。”
陈玉鹃紧紧抓着她的手,干瘪到起皮的嘴唇一字一句、缓慢却清晰地说:“我已经听他们说了,我的情况不太好,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谁说的?检查结果都还没出来,就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你告诉我是谁?我要去投诉他。”
“是谁说的不重要,他们说的都是事实,我……”
“鹃姨,你别说丧气话。”
许兰亭知道她想说什么,也害怕听到那个字,直接打断了她,“就算是最坏的结果,现在的医疗这么发达,我们只要好好配合医生治疗,一定会好起来的,你别想太多了。”
“可这不是小病啊,哪有钱治疗啊。”
陈玉鹃在一家餐厅的厨房帮工,每个月的工资也就三四千,除了日常开销以外,还要供养一个正在上大学的女儿。
想存钱都困难,又拿什么来治病?
而她,父亲留下的债务还没还完,又拿什么帮她?
如果真的不幸得了那么严重的病,对她们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许兰亭心里清楚,嘴上却依然积极乐观:“鹃姨,你先别想太多,我们等结果出来,看医生怎么说。真的需要用钱的时候,筹钱的办法多得是,我会想办法处理的。”
十点多钟,医生把她们叫到了办公室。
陈玉鹃确诊尿毒症。
虽然已经是最坏的结果,但好在尿毒症不是什么一击毙命的绝症,好好配合治疗,甚至还能存活很长的时间。
据医生介绍,尿毒症治疗方法有两种。
一是肾移植手术,二是做透析。
肾移植患者,除了要终身口服抗排斥药物抑制免疫反应,以及定期多检查以外,身体的健康程度和正常人差不多,不会太影响生活质量。
但手术费不是一笔小钱,合适的□□也不是马上就有,需要等。
至于透析,每周要医院做两到三次就行。
一个月下来几千块钱,医保报销一部分也不算多,但是患者的身体就不能再过度劳累,几乎等于失去了工作的能力。
念佳还在上大学,家里又没什么存款,她怎么能不工作。
听着医生说了这一大堆,陈玉鹃心里那点希望又灭了:“医生,我不治了。”
“不行,必须治。”许兰亭坚定道:“你不是想看念佳大学毕业,结婚生子吗?你不治疗拿什么去看?”
“可是……”
“没有可是,我说了钱的问题我会想办法。”
第14章
徐盛没多久就到了。
许兰亭把情况跟他说了以后,把陈玉鹃交给他,然后按照医生的指示,去安排住院和第一次透析的手续。
透析时间为四个小时。
许兰亭和徐盛都没走,就在外面等着。
下午两点钟,刘念佳在徐盛的通知下匆匆赶到医院。
彼时,许兰亭正好去了洗手间。
等她回来的时候,徐盛已经把大概情况告诉她了。
“许兰亭,都怪你。”
她红着双眼瞪着许兰亭,大步朝她走去,带着哭腔冲她控诉,“要不是你爸,我爸就不会死,我妈也不会为了养我一个人辛苦赚钱,劳累过度得了这种病。我们家是不是上辈子到你们家杀人放火了?这辈子要这样来偿还?”
许兰亭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听着她指着自己鼻子骂了。
许利明还在世的时候,刘念佳的爸爸就是跟他长期合作的一个包工头,而且两家关系还不错,时常有往来。
那时候,刘念佳才几岁,很喜欢她这个聪明又漂亮的姐姐。
天天都要来她家玩,张口闭口地喊她“亭亭姐姐”,别提有多崇拜她。
后来,许家公司破产了。
作为公司老总和承包工程的包工头,两人家里乱作一团,天天被上门要债的人来闹。
有一天,某个工人的小孩病了等着用钱,他三番几次要不到钱,情急之下爬上楼顶,闹着要跳楼自杀,两人匆匆前往安抚,承诺一定会尽快把工钱结给他们。
人是救下来了,谁知道他们在回程的途中突遇暴雨,因视线不清撞上了路边的建筑物,两人不幸当场死亡。
还来不及办后事,陈玉鹃就带着刘念佳上门,又是砸又是闹。
彼时的张水莲第二次失去丈夫,痛苦程度完全不亚于陈玉鹃。
但她也许是有经验了,并没有太表现出来,只是冷静的把许兰亭和徐盛关在卧室里,自己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木然地看着歇斯底里的陈玉鹃母女。
等她们砸累了,哭不动了,摊在地上的时候。
她才站起来,穿过一片狼藉的客厅,抽了两张纸递给她:“哭够了就起来吧。死了老公,日子照样还是要过。”
外面没了动静,许兰亭偷偷打开门出来看情况。
那个年仅八岁,很喜欢她,很崇拜她的小姑娘,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恶毒语言,扑到她身上又是打又是骂:“都是你,都是你们害死了我爸爸的。你们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要我爸爸死?你把爸爸还给我,我要爸爸,呜呜呜……”
眼下,她着急于母亲突如其来的疾病,又一次恶狠狠地瞪着她:“许兰亭,为什么不是你得病?为什么偏偏是我妈?为什么?”
是个人遇到这些事儿都是需要发泄的。
意外发生以后,她们母女俩的所有怨念,张水莲都照单全收。
许兰亭也是。
她过去没有怪过她们因无处发泄,而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恶意,眼下也不打算计较,她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恶语。
徐盛听不下去了,一把拉过刘念佳,严肃的警告道:“你妈的病跟她有什么关系?你能不能理智点儿,不要一张嘴就胡言乱语。”
刘念佳红着眼,瞪着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徐盛,眼眶里流连已久的眼泪瞬间滚了下来。
她抓着徐盛的袖子用力摇晃着,委屈的冲他喊:“是,我妈生病是跟她没关系,那我总该要找个人来怪,找个人来发泄吧?要不然我怎么办?我妈怎么办?”
徐盛说不出话来,顿了顿,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许兰亭不想呆在这儿惹她心烦,朝徐盛递了个眼色,转身离开了。
医院外面,太阳高悬天空,明媚灿烂的普照着大地。
世间万物都一片勃勃生机。
却独独忽略了这一方被瓦片遮住的小小天地里,那些被突如其来的疾病打入万丈深渊里,难见光明的蝼蚁。
许兰亭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
手机上有两条张水莲发来的语音:“亭亭,你什么时候回来?”
第二条:“回来的时候记得去路口药店帮我带两幅膏药,这两天腰又有点疼了。对了,就买你上次买的那个叫什么虎的,我也记不清了,你问一下医生,那个膏药贴了管用,一会儿就不疼了。”
张水莲腰疼的毛病已经有好几年了,每次都是靠买膏药。
前两年听人说,有个老中医针灸手法好,也去针灸了一下。
效果确实不错,小半年都没再没疼了。
后来店里生意越来越好,她也越来越忙,大大小小的水果箱子一搬就是两三箱,腰疼的老毛病不出意料的又犯了,可店里走不开人,她就没再去针灸了,疼了就买两个膏药应付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