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淯小时被人强灌毒药,那种原本在安睡时却被人拖拽下床的恐惧感一直缠绕着刘淯,所以他对自己的贴身侍卫都是精心挑选,平日睡觉时也不甚安稳。
所以,每次她入他的书房时,都尽量弄大些声音,提醒着她过来了,免得惊着他。
可是芸娘那次居然能悄无声息地摸入了刘淯的书房,现在想想还挺匪夷所思的。
刘淯皱眉辩解,这一次,他干脆不再说“朕”了:“她灌醉了我,事实上,那次我什么都没有做……”
眠棠不想以后再跟刘淯牵扯着这些陈年旧情,干脆径直将话说清楚:“我知道你什么都没做,你只是毫无作为的,默许芸娘对你产生情愫,默许她将你灌醉,你也知道我那日回去书房找你,更知道依着我的脾气,知道自己结拜的异姓姐妹与你有私后,我只会默默地离开……所以虽然你的东宫旧部们出了无数卸我兵权的计策,其实他们的主意都不如你的这一招管用。”
重新记起往事以后,眠棠跟崔行舟问起了不少仰山后续的事情,于是许多以前想不通的事情,也就变得明了。
只是,她内心的深处,依然不愿将那海棠树下的白衫青年想得那般城府深沉。
可是……这次中蛊的连环毒计却叫眠棠更加了解了刘淯多疑而阴沉的一面。
他……当年也许是真的爱过她吧。毕竟携手漫步花海时,四目相对的甜蜜无声是骗不得人的。
可是,她当时的权利太大,能力也远超过仰山的众人,更何况,她是绝对不会容许他娶石家的女儿的,这叫刘淯的心里也起了忌惮。
他的确爱她吧,但爱的却是一个能帮助他,却又不要那么出众,那么咄咄逼人的可爱女子。
所以,他逼着她舍了兵权出走仰山,让他自己可以不必心怀太多愧疚地与石家联姻,让接下来的招安变得顺理成章。他甚至还为两个人日后的复合留了契机――毕竟一切都是芸娘的毒计离间,他在那时并没有负她。
可惜的是,刘淯千算万算,却没有算计到绥王派人暗杀她,更没有算计到她跌水失忆,将他忘得干净后嫁给了别人。
刘淯听了眠棠的话,一阵的沉默。
聪慧如她,猜出他当时真正的想法,也不足为奇。
只是刘淯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语气转硬道:“成大事的男人,当心怀天下。朕身兼光复皇室崔家的重任,只能一力前行,难道你真的认为,一直在仰山为寇,就能恢复朕父王的名誉吗?就算是崔行舟,若是站在朕的立场上,也会作此决定。”
柳眠棠缓缓地摇了摇头,略带遗憾怅然地道:“我在寇岛磕了脑子,被他救回的时候,心里还真想过要重新的找你,让你好好解释一下当时的误会。可是……后来,这个念头便不见了……”
刘淯听了这话,用力地握了握拳,身为帝王的一面,让他对崔行舟颇多倚重。可是身为男人的一面,对于他的横刀夺爱,始终也难以释怀。
“他做了什么,哄得你舍不得离开?”刘淯一字一句地问道。
眠棠笑了笑:“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明知道我是个记不得与他恩爱之谊,只记得曾经与他生死交战的女匪头,可是每日里他与我同榻而眠时,都睡得深沉,毫无防备得像个孩子……”
刘淯阴沉着脸,却听懂了眠棠话里的意思。
就算明知道柳眠棠失忆,又身怀杀人的武功,可是崔行舟却从来没有避忌试探过她。
她柳眠棠所要的,从来不是什么金山银海,坐拥江山,而是挚爱之人,肯与她并肩,赋予项背的那一份信任。
只这一样,刘淯穷极一生都给付不起!
刘淯的脸色顿时变得灰败,他眼睁睁看着眠棠规矩行了宫礼之后,便头也不回地朝着皇后的寝宫走去。
这一次,刘淯知道,他的眠棠,那个在海棠花下冲着他甜笑的女子,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那日眠棠从宫里回来,跟崔行舟一起吃晚饭。
崔行舟看她吃得甚急,一边替她夹着红烧肘子皮一边道:“不是在宫里跟皇后一同用饭了吗?怎么还这么饿?”
眠棠无奈地喝了一口汤道:“我临入宫时,李妈妈耳提面命,叫我牢记规矩,就算摆着山珍海味,我也吃不下呀。”
崔行舟笑了笑,道:“还是李妈妈了解你,直说你在宫里必定吃不踏实,带着厨子给你烧了几样可口的饭菜……那皇后跟你可说了什么?”
眠棠道:“刚开始无非是些抚慰亡父之类的话,可我看皇后倒不是真悲伤,所以又聊了些别的。”
崔行舟看了她一眼,问道:“哦?聊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