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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方才,叫嚣响亮的巨齿鳄男已瘫昏台上。
这一景,不少参赛者受到惊吓,纷纷退出,谁也不想沦为下一只。
果不其然,最后,变成螭吻与惊蛰的对战。
「这……该下哪边赢呀?」
又到了下注时间,众人不由得苦恼。
「当然是龙子!咱海底,最强,非龙莫属!」有人已签好注单。
「可……那蛟男,也很强呀!」
光看外表,蛟男高大威猛,龙子却娇小有余,活脱脱是小毛头……输赢难断定哪。
「蛟不可能胜过龙,这两者天生强弱抵定,押龙子,准没错!」
「可是两人站在一块儿,蛟男的气势丝毫不逊龙子。」看起来也多了……
「看外表不准,那鳄妖比蛟男高壮许多,还不是三两下遭人摆平!」
「也有点道理耶……」
「龙是龙,蛟就是蛟,披上彩鳞,蛟也成不了真龙──」
这句话,清清晰晰,传入惊蛰耳内。
黑蓝的眸,冷若冰霜。
诸如此类的言语,他听得……还会少吗?
已经,毫无感觉了。
下注的单子,由场边美婢逐一收回,结果一计算完毕,不出所料──
「九龙子的注单,创纪录新高!」技评透过贝螺,如此说道。「果然是英明龙主之子,备受万民爱戴!真是迫不及待想欣赏龙子英姿,大败蛟公子,惊蛰──」
「慢着,我还没下注!」螭吻蓦地出声,去向美婢讨单子。
「咦?龙子了要押自己赢吗?可是,城内有规定──」技评尚未说完,惨遭打断。
「谁说我要押自己?」螭吻摇头,掏出身上所有财产,豪气朝贝桌上一摆,语气坚定:「我要押惊蛰胜!」
此话一出,不只技评瞠眸,场边亦随之哗然。
最最错愕的,当属惊蛰。
“这是,酸讽他吗?”惊蛰第一反应,便是这个。
气愤之后,则是不解,螭吻笑容不带恶意,很认真。
“一只龙,一只蛟,摆在一起相提并论,任凭是谁,也知道如何猜测胜负,况且螭吻是龙,更没有自贬的道理。”
第十章
谦虚吗?死小鬼没这种情操吧……
谦虚情操当然没有,螭吻有的,是对自身的怠惰很有自觉。
能获哥哥们称赞,还让父王要求「“去玩物享乐,别太认真练武”」,想必惊蛰确实有本领。
再反观他,人人说他先天奇骨,却后天勤奋不足,相较下,他倒不觉自己有十成胜算。
加上无人押惊蛰胜,而他孤注一掷,若能通杀,这几日开销全赚回来了,哈哈哈哈……
「龙子,下场参赛之人不能押输赢,这是规定……」“万一龙子恶劣放水,故意装输,比赛岂有公平可言……”技评不敢说得太明白,怕螭吻恼羞成怒。
「我就算下注,也绝对全力以赴,不会有丝毫作假。」螭吻才没这般小人。提到比试,攸关颜面问题,哪容放水。
「可是,没人押自己输呀……」
「因为惊蛰很强呀!」当然要押强的那方胜。
螭吻反手往騺蛰胸口,重重一拍。
「什么龙呀蛟呀,全是世人认定,谁说蛟一定输给龙?也是有认真的蛟,和不认真的龙吧!」
“能脸不红、气不喘,比喻自己是不认真的龙……真是勇气十足。”闻者,无不默默腹诽。
明明该心情恶劣,惊蛰却笑了出来。
眸光,紧紧追锁着与技评争辩的螭吻。
是透进湛海的光线,太过强烈的缘故吧,洒落螭吻周遭,薄亮的璀璨,才会如此刺眼……
刺眼,转开目光,不去看就好,偏偏,像被纠缠、被强迫、被逼着伫留。
也不想,由那片璀璨之中,离开……
发着亮的脸庞,那时,甚至勾引得惊蛰有股想伸出手去碰触的念头。
到底用了多大的定力,才阻下那个想法。
但现在,毋须再忍。
长指,肆无忌惮,滑过白皙的颊肤,很冷,曾有的暖意,已经消失不见。
螭吻睁开眼,看见的便是惊蛰与他,同躺大榻上。
惊蛰的指,游移在他脸上。
惊蛰单手撑颐,盯着他,神情沈忖,像陷入某段回忆……
螭吻察觉不对──他明明瞠大了眼,但平躺在惊蛰身旁的「他」,仍双眼闭閤,动也未动。
而他,远远看着两人,彷彿局外之人。
可那是他的身体!他的脸!他的皮肤!
「不要摸我!」螭吻出声抗拒。
惊蛰没有立即停手,指骨微微弯曲,由颧骨处,滑下左腮,再至下颚,慢条斯理,触摸着、戏抚着,彷似正把玩一件玉雕。
更像……在摸猫。
螭吻感觉不到手指力道、温度,可是眼前景况太……诡谲,令他脑门一热,是气,更是恼!
那种爱怜,那种珍视,根本不该有!作戏给谁看呀!
不是撕破脸,狠话说尽了吗?
被摸的「螭吻」,无动于哀;看着自己被摸的「螭吻」,一脸羞懑。
螭吻以为他没听到,于是,准备再吼。
再不阻止,不断、不断、不断往下的长指,活像要从颈子再往下挪,一路摸进衣襟里──
同一时间,惊蛰缓缓擡眼,望向他这方,而非床榻上的「螭吻」。
眸光,深,而冷峭。
「别碰我的身体!」螭吻咬牙切齿。
「我碰,你又能如何?」惊蛰回以一笑,挑衅。
他是不能如何,此刻的他,魂在这里,身在那里,两者分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没被关入小小魂球内。
匆匆一瞥,确定自己处于一室阔房内。
房中宽敞,却无太多摆设,仅有几套必备家具,毫无赘饰,更无美感,只觉得冷硬。
他立即猜想,这里是惊蛰的住居,他未曾踏上的地方。
以往,总是惊蛰不远千里,特地来找他,为他送蚌、送鲔、送食物。
他记忆中……他费心时去见惊蛰的次数,一次也没有。
「又这是哪里?」螭吻虽有答案,还是多此一问。
「我的别庄,你没有来过。」
「叫你不要碰我!你还一直摸!」说话就说话,手指仍不住地游移,在他的脸上,他的发鬓──
螭吻不知道是否该要庆幸自己魂体脱离,不然现在定是哆嗦不断,浑身寒毛直竖!
「你可以阻止我呀,假如你能的话。」似要刺激螭吻,惊蛰的指腹轻柔如絮地来到「螭吻」的唇瓣,若有,似无,厮磨着。
「我若能,绝对先痛打你一顿。」
惊蛰对他的狺吠恍若未闻,笑痕犹扬,迳自再道:「我想起了当年,在万乐城里,你与我的比试,那一场……没能比成的武试。」
是了,那场比试,最后没有开打。
只因螭吻太坚持下注,要下自个儿的对手胜,与城内规矩不符。
螭吻一拗起来,脾气死硬,任谁好说歹说,他就是坚持。
僵持不下的对峙,最后是在螭吻一句「“不让我下注,我就不玩了!”」中,终告结束。
骄矜的龙子,高傲的死小鬼,才不管场边多少人下注,多少人等待,以及如何收拾善后,说走就走,连头也不回。
「想起你还是死小鬼时期,一脸的嫩,现在,竟也长成这副模样……」这一句,听不出赞美,或是嘲讽。
他口中的「这副模样」,亦褒亦贬,是说螭吻褪去青涩,更为成熟,还是……沦为浑身通白,颜色尽失的「死尸」一具?
「老人家才爱回忆过往,『叔叔』,你也到了这个年纪嘛。」螭吻的回应则不然,明显就是酸讽。
「嘴,倒是越来越坏。」惊蛰没动怒,轻斥一句。
「我的身体……你是怎么把它也弄来这里?」
应该安然摆在龙骸城的「尸首」,为何出现于惊蛰的别庄?
魂魄收入魂球,携带方便,好藏好挟带,「尸首」则不同,众目睽睽下,如何搬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