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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谁知道我们的主人之一,梁心虹是个很好的声乐家?欢迎她唱一支歌如何?”
大家又叫又闹,推著心虹向前。心虹确实学过两年声乐,有著一副极富磁性的歌喉。她
并没有忸怩,就走上前去。拉住尧康,她不放他走,盈盈而立,她含笑说:
“我唱一支歌,歌名叫作‘星河’,就是这位尧康先生作的曲,一位名作家写的歌词。
现在,我必须请尧康用小提琴给我伴奏。”大家疯狂鼓掌。尧康有些意外,他看了心虹一
眼,心虹的眼睛闪亮著,和她胸前的星光相映。他不再说什么了,拿起小提琴,他奏了一段
前奏。然后,心虹用她那软软的、缠绵的、磁性的声音,清晰的唱了起来:
“在世界的一个角落,我们曾并肩看过星河,
山风在我们身边穿过,
草丛里流萤来往如梭,
我们静静伫立,高兴著有你有我。穹苍里有星云数朵,夜露在暗夜里闪闪烁烁,
星河里波深浪阔,何处有鹊桥一座?我们静静伫立,庆幸著未隔星河。晓雾在天边慢慢
飘浮,
晨钟将夜色轻轻敲破,
远处的山月模糊,近处的树影婆娑,我们静静伫立,看星河在黎明中隐没!”
歌曲作得十分优雅清新,心虹又贯注了无数的真挚的感情,唱起来竟荡气回肠。好一会
儿,室内的人好静,接著,才爆发的叫起好来,大家簇拥著心虹,要求她再唱。心虹在人群
里钻著,急于想逃出去,因为她忽然热泪盈眶了。心霞对云扬使了个眼色,于是,一张阿哥
哥的唱片突然响了起来,心霞和云扬首先滑入舞池,热烈的对舞。大家的注意力被转移了,
又都纷纷跳起舞来,一面跳,一面轻喊,鼓声、琴声、喇叭声、人声、笑声,和那舞动时的
快节拍的动作,把整个的空气都弄热了。夜渐渐的深了,蜡烛越烧越短,许多人倦了,许多
人走了,还有许多人隐没在花园的树丛中了。
宾客渐渐的告辞,梁逸舟夫妇接受著客人们的道谢,这一晚,他们是相当累了。他们虽
也跳过几支舞,但是,夹在一群年轻人中,总有些格格不入。所以大部分的时间,他们只是
忙著调制饮料,准备点心,或和一些没跳舞的客人们聊天。现在,当客人逐渐散去,他们忽
然发现心虹和尧康一起失踪了。“他们两个呢?哪儿去了?这么晚!”梁逸舟问。
“可能去捉萤火虫去了!”心霞笑嘻嘻的说。
“捉萤火虫?”梁逸舟愕然的说,瞪著心霞,再看了吟芳一眼,他忽然若有所悟的高兴
了起来。“啊啊,捉萤火虫!这附近的萤火虫多得很,让他们慢慢的捉吧!”他笑得爽朗,
笑得得意。心霞也暗暗的笑了。只有吟芳没有笑,用担忧的眼光,她注视著窗外迷茫的夜
色。心虹和尧康在哪里呢?真在捉萤火虫吗?让我们走出霜园,到农庄里去看看吧!这晚,
对狄君璞而言,真是一个漫长而难挨的晚上。吃过晚饭没有多久,他就在室内有些待不下
去,走出农庄,他在广场上看不著霜园,走到农庄后面,他不知不觉的来到那枫林里。凭栏
而立,他极目望去,霜园中那些红红绿绿的小灯闪烁著,透过树丛,在夜色里依然清晰,依
然引人注意,像一把撒在夜空里的星光。距离太远,他听不到音乐,但是,他可以想像那音
乐声,旖旋的、缠绵的、疯狂的、振奋的。那些男女孩子们耳鬓厮磨,相拥而舞,其中,也
包括他的心虹。在这一刻,心虹正在谁的怀抱中呢?那个小提琴手吗?或是其他的男人?
整晚,他心情不定,在农庄内外出出入入。当夜深的时候,他就干脆停在栏杆前面,不
再移动了。燃上了一支烟,他固执的望著那些小灯,决心等著它熄灭以后再回房间,他必须
知道心虹不在别人怀抱里,他才能够安睡。傻气吗!幼稚吗?他这时才了解,爱情里多少是
带著点傻气与幼稚的,它就会促使你做出许多莫名其妙而不理性的行为。
一支烟吸完了,他再燃上了一支,第三支,第四支……那些小灯闪烁如故。抬头向天,
月明星稀,今晚看不到星河。是因为身边没有她吗?还是他们把星河里的星星偷去挂在树上
了?他越来越烦躁不安,抛去手里的烟蒂,他再燃上了一支,那烟蒂带著那一点火光,越过
黑暗的空中,坠落到悬崖下面去了,像那晚从星河中坠落的流星。他深吸了口气,心虹心
虹,你可玩得高兴吗?心虹心虹,你可知道在这漫长的深夜里,有人“为谁风露立中宵”?
像是回答他心中的问题,他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幽幽柔柔的声音,轻轻的说:“你可需
要一个人陪伴你看星河吗?”
怎样可爱的幻觉?他摇了摇头。人类的精神作用多么奇妙呀!他几乎要相信那是心虹来
了呢!
“在世界的一个角落,我们曾并肩看过星河,”那声音又响了,这次却仿佛就在他的耳
边:“那星河何尝美丽?除非有你有我!”这不正是他的心声吗?不正是他想说的话吗?心
虹!他骤然回头,首先接触的,就是心虹那对闪烁如星的眸子,然后,是那盈盈含笑的脸
庞,那袭黑色的晚礼服,那颗胸前的明星!心虹!这是真的心虹!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惊喜交集,恍惚如梦,不禁呐呐的,语无伦次了:
“怎么,心虹,是你吗?真是你吗?你来了吗?你在这儿吗?”“是的,是我。”她微
笑著,那笑容里有整个的世界。“我费了很大的劲,使爸妈不怀疑我,我才能溜出来。如果
今晚不见你一面,我会失眠到天亮。现在,离开这栏杆吧,这栏杆让我发抖。来,我介绍一
个朋友给你,尧康。”
他这才看见,在枫林内,一个瘦高条的男孩子,正笑吟吟的靠在一棵枫树上,望著他
们。他立即大踏步的走过去,对这男孩子伸出手来,尧康重重的握住了他的手,眼睛发著
光,一腔热情的说:“乔风,我知道你!我喜欢你的东西,有风格,有份量!另外,我已知
道你和心虹的故事,这几天,她跟我从头到尾的谈你,我几乎连你一分钟呼吸多少下都知道
了!所以,请接受我的祝福。并且,我必须告诉你,我站在你们这一边,有差遣时,别忘了
我!”星河41/52
这个年轻人!这番友情如此热烘烘的对他扑来,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只能紧
握著那只手,重重的摇撼著。然后,他把手按在尧康的肩上,他说:
“我们去书房里,可以煮一壶好咖啡,作一番竟夜之谈。”
“我一夜不回去,爸会杀了我,”心虹说,笑望著尧康:“那你也该糟了,爸一定强迫
把我嫁给你!”
“那我也该糟了!”狄君璞说。
大家都笑了。狄君璞又说:
“无论如何,总要进来坐坐。”
他们向屋里走去,心虹说:
“我们刚刚来,想给你一个意外,到了这儿,大门开著,书房和客厅里都没人,我知道
你不会这么早睡,绕到外面,果然看到你在枫林里,我们偷偷溜过去,有没有吓你一跳?”
“我以为是什么妖魔幻化成你的模样来蛊惑我。”
“你焉知道我现在就不是妖魔呢?”
狄君璞审视著她。“真的,有点儿妖气呢!”他说。
大家又笑了。走进了书房,烧了一壶咖啡。咖啡香萦绕在室内,灯光柔和的照射著。窗
外是迷迷蒙蒙的夜雾,窗内是热热烘烘的友情。好一个美丽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