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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千千结(34)



“本人耿克毅自立遗书,内容如下:

一、我将我个性中的精明与冷酷,全部遗留给我长子耿

培中,相信这份遗产将使他一生受用不尽,财源滚滚

而来,所以,在其他财物方面,我不再给予任何东西。

二、我将我个性中的自私与褊狭,全部遗留给我次子耿

培华,相信他将和我长子一样,终身享用不尽,而永

无匮乏之时。所以,也不再给予其他任何财产。

三、我将我个性中的倔强、自负、热情全部遗留给三子

耿若尘,因此种天赋,没有其他二子实用,所以,我

将坐落于北投×街×号之克毅纺织厂以及克毅成衣工

厂全部遗留给三子耿若尘……”

遗书念至此处,室内的人已有大半从原位上跳了起来,思纹头一个尖声大叫:“胡闹!

这也算遗书吗?培中,我告诉你,那死老人根本有神经病!只有一个疯子才会立这样的遗

嘱……”

“我要提起控诉,”培华也叫了起来:“我要控告老人立遗嘱时神志不清,病势昏沉,

所以这遗嘱根本无效!凭这遗嘱的内容,任何法官都可证明它的无效。”

“哼!”美琦细声细气的哼了一声:“我早就说那老人是半疯狂的吗!”“别闹,安静

一点!”只有耿培中保持了冷静,轻喝了一声说:“我们听听下面还有些什么荒唐的玩意

儿,你们不要吵,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可以让这遗嘱不成立!所以没有什么好吵的,听下

去吧!”江雨薇悄悄的看了耿若尘一眼,他斜靠在壁炉上,手里仍然握著他的酒杯,脸上有

种深思的、莫测高深的表情。这时,他移动了一下身子,问朱正谋:

“请问,朱律师,遗产可以放弃的吗?”

朱正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对培中培华等扫了一眼,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浮上了他的

嘴角,他深沉的说:

“只怕你们所承受的遗产,都不是能够轻易放弃的!”

江雨薇想起培中培华那份“遗产”,就有失笑的感觉。培中已经在不耐的催促了:“下

面呢?这遗嘱总不会这么简单吧!你再念下去!看看还有什么更荒谬的东西!”

“好,我正要念下去!”朱正谋扶了扶眼镜,再看了若尘一眼:“关于你的部份还没有

完,你如果真想放弃,也听完了全文再说。”于是,他继续念了下去:

“三、我将我个性中的倔强、自负……及克毅成衣工厂全

部遗留给三子耿若尘。唯目前纺织厂及成衣工厂都面临

不景气,经唐经理等细察业务,如今负债额为两千万元

台币,我将此项债务,亦遗留给三子耿若尘,想他既已

拥有本人倔强、自负、热情等项遗产,此区区两千万元

债务,必不至于难倒吾子若尘也。”

朱正谋停了停,抬眼望著室内。培华已变了色,拍著桌子跳了起来:“诡计!”他叫:

“这整个都是诡计!谁不知道耿克毅是个大富豪!他竟负债两千万元!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事!这一切是设计好的圈套,我绝不相信这个!”

“慢慢来,培华,”朱正谋微笑的说,因他和耿克毅是多年至交,所以对培中培华等都

直呼其名。“假如若尘真想放弃这笔财产,你是有权接收的。至于资产负债表,唐经理那儿

有全部资料,他已经准备答覆你们的询问了。”

培中立刻转向唐经理。

“唐经理,这是事实吗?”他锐利的问。

“是的,”唐经理打开了公事皮包,取出一大叠的帐簿及表格来。“纺织厂在十年前是

最赚钱的时候,最近十年,一直在赔本的状态中,耿先生不愿透露真情,只是多方周转,等

耿先生患病之后,业务更一泻千里,再有,耿大少爷与二少爷又曾透支若干数字,这儿都有

详细记载,你们可以慢慢过目。从前年起,工厂的房地与机器,就都已抵押给了××银行,

这是抵押凭单……”他一项项的检出资料,一面沉痛的说:“事实上,克毅纺织工厂及成衣

厂,早就面临破产的边缘,这两年,只是在苦撑而已!”

“但是,资产呢?”培中敏捷的问:“一个这么庞大的工厂,负债两千万并不希奇,它

的资产值多少呢?据我估计,这资产起码在五千万元左右吧!”

“六千万元!”唐经理冷静的说:“耿先生在世的时候,我们早已研究过了,资产值六

千万元,包括厂地、厂房、机器、货物,及成品,一共大约六千万元!但是,如果出售的

话,机器是五年前的,连抵押都押不出价钱来,厂房不值钱,唯一值钱的是地,大约值八百

万元至一千万元,可是出售的话,卖不到五百万元,何况已经抵押了。成品……”

“不用说了!”培中迅速的说,他已拿了一张纸和一支笔,迅速的算出了一个数字:

“成衣一定是过时的,别的不用谈了,整个算一笔帐,这工厂如果拍卖,不会卖到一千万

元!”

“对了!就是这样。”唐经理说:“虽然有六千万元的资产,现在却仅值一千万元,而

负债额是两千万!假若不继续营业下去,这工厂就只有宣布破产,宣布债权清理!”

培中望著唐经理:“把你的资料递给我!我要看看何至于弄到这个地步!”

唐经理递上了他全部的卷宗,培中很快的检视了一遍,他看得很仔细、也很迅速,然

后,他把卷宗抛在桌上,愤愤的说:“一堆垃圾!哼!真没料到,顶顶大名的财主耿克毅,

却只有一堆垃圾!这工厂、成衣厂完全是堆废物!一钱不值的废物!”朱正谋望著耿若尘:

“若尘,你明白了吗?”他说:“假若你放弃继承权,克毅的工厂就要宣布破产,如果你不

放弃继承权,你就继承了两千万元的债务!但是,假若你能好好管理,这两千万元的债务说

不定也能赚回来!”他转头望著培中与培华:“或者,你们有谁愿意承受这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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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华翻了翻白眼:“你当我们是傻瓜吗?”他恨恨的说。

“我看,”培中皮笑肉不笑的撇了撇嘴:“既然这笔财产是遗留给若尘的,还是让若尘

自己去处理吧!”

在他们算帐,研究资产负债表这段时间内,若尘一直没有说话,也没做任何表示,只是

专心的倾听著。到这时,他才骤然间大笑了起来,一面笑,他一面转过头去,望著炉台上老

人的那张照片,他对老人举起了酒杯,朗声的、开怀的说:“爸爸,你是世界上最具幽默感

的人!好一份遗产,给培中的精明冷酷,给培华的自私和褊狭,给我的债务!你使我们谁都

无法放弃继承权!哈哈!爸爸!我服你了!”他掉头看著朱正谋:“朱律师,我接受了这笔

遗产,父债子还,天经地义,爸爸知道我不会让克毅纺织工厂倒掉,才把它遗留给我,我怎

能袖手不管!”“很好!”朱正谋颇为赞许的点了点头。“我想你父亲已料到你会重振家业

的!”“不忙,”沉默已久的思纹又叫了起来:“还有风雨园呢?这风雨园总也值四、五百

万吧!给了谁了?”

“是的,”朱正谋说:“我正要念关于风雨园的一段。”他低下头去,再看著遗嘱,全

体的人都又安静了下来,聚精会神的望著他。可怜,老人事实上已一贫如洗,仅剩下一座风

雨园,不足抵偿债务的五分之一,而这两个儿子,仍然虎视眈眈呵!江雨薇感到心里一阵难

受,就不由自主的溜到窗边去,望著窗外那喷水池以及雕像,她不知朱正谋要她下楼来做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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