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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缺乏行动来表现。”我想著那脆弱而冷漠的女人,和她那次突发的病症,她是怎样的一
个人?我低头望著脚下的碎石子路,沉思著没有说话。地上,我和他的影子并排向前移动,
瘦瘦长长的。我们正穿过曲径,绕向前面院子里去。
“罗家的人都有些怪,你觉得吗?”他突然问。
“噢,”我抬起头来,罗家的人都有些怪?确实。但,这话竟由罗家的一份子问出来,
好像有些奇妙。“怎么呢?”我泛泛的反问。“你看,我父亲有他的怪脾气,你决无法认为
他是十分平常的人,是吗?我母亲,曾经有一个医生说她是神经病,该送医院。皑皑,是个
用冰雕塑出来的美人,美则美矣,毫无暖气!至于我呢?正和皑皑相反,似乎太过于热情
了,而且,我很乐意把我的感情广施天下,我的女朋友从女学生到酒家女应有尽有,我都一
视同仁……你可别认为我是色情狂,我爱她们,也尊重她们!许多人说我用情不专,其实,
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女孩子好像是一朵花——你爱花吗?”
“当然。”“可是,花有许多种类。玫瑰、蔷薇、康乃馨、百合、兰花、海棠、蒲公
英……数不胜数,每一种花都有它特殊的可爱处?对吗?”“不错。”我点头。“所以,我
每一种花都爱,女人也和花一样,每个女孩子都有她特殊的美处,所以,我也都爱!”
多么奇妙的理论!乍听起来好像还满有道理。仔细想想又有点似是而非,只是,一时间
想不出理由来驳他。我望著他,他那对漂亮的眼睛也正在凝视著我,嘴边依然挂著那抹笑
意。我不赞同他的理论,却很欣赏他那份坦率和洒脱,那微笑和眼神也有其动人之处。笑了
笑,我说:
“怪理论!真的,你们罗家的人都有几分怪。”
“有一次,中□和我谈话,”他笑著说:“他说我们罗家人人都有些神经病,可以称作
‘神经之家’!事后,我分析了一下,罗家的人确实都有些神经。可是,这世界上的人又有
几个没有神经病?你想想看,每个人的个性都不同,生活习惯也都不同,是不是每人都会有
他‘怪’的地方?所谓‘怪’,不同于一般性就叫‘怪’,是不是?”
“嗯。”我表同意。“那么,任何人都会有他不同于一般性的地方,也就是说,任何人
都有他怪的地方。例如你,你常在不该发笑的时候发笑,常会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来……”
“哦,”我笑了,脸有些发热:“我有我的道理!”
“每个人都有他自认为合理的‘道理’,就像我的‘博爱’论,可是,在别人眼光里看
起来就是‘怪’,就是‘神经’,就是‘没道理’!这样分析起来,世界上每个人都有神经
病,只是神经的地方,方式不同而已,所以,我常说——”他顿了顿。“说什么?”我问。
他笑笑,慢吞吞的念:
“神经人人皆有,巧妙各自不同!”
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神经人人皆有,巧妙各自不同!”这算什么话?但是,再分析
一下,这话还真的颇有道理。我奇怪他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妙论,那活泼幽默的个性和暴躁易
怒的罗教授有多大的不同!这父子二人实在是奇异的。
我们已经绕进前面院子里了,前面的花园和后面的比起来就小得太多了。我们一边走
著,一边热心的谈著话,他是个容易接近的人,“陌生感”已经迅速的从我心头消除,我感
到他仿佛是我多年的老朋友了。就在这时,从大门边传来一阵罗教授的咆哮怒骂声,罗皓皓
侧耳听了一下,就皱著眉说:
“好了,我父亲又在赶我的朋友了,他是个天下最不慈祥和友善的人!他生平最感兴趣
的一件事,就是把我的朋友关在门外!”说著,他对大门口直窜了过去,我也紧跟著他向大
门口走,走到门边,刚好赶上罗教授把门“砰”然一声阖上,和他的雷霆一般的大吼:
“滚!我们这儿没有罗皓皓这个人!”
罗皓皓冲了过去,嚷著说:
“爸爸!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罗教授把他满是胡子的脸凑到他儿子的鼻子前面:“就是这个意思!你
在外面乱交朋友我管不到你,可是你别想把你这些狐朋狗党带到家里来!”
“你怎么知道我的朋友是狐朋狗党?”罗皓皓的声音提得和他父亲同样的高:“你自己
不爱朋友就不许别人交朋友!一个家庭像一座大坟墓!”“你不满意,尽可以走!”罗教授
嚷:“晚上九、十点钟还在外面闲荡,这种年轻人会是好东西?女孩子打扮得妖里妖气,半
夜三更找上男朋友的门,简直不要脸!”
“白天找我的人,你也是照样赶呀!”罗皓皓说:“你希望我怎么样?没有一个朋友,
也没爱人,一辈子不结婚,做个老怪物,是不是?”“你可以交朋友,但要是正派的人!”
“你把我的朋友一概都得罪了,所有的都赶出去,你怎么知道被你赶走的人里,有没有
沧海遗珠的正派人呢?”
我站在旁边,望著这父子二人脑袋对著脑袋,斗牛似的把两个头越凑越近,两人的鼻子
都快碰成一堆了,这景象奇妙而怪异,罗教授吹胡子瞪眼睛,罗皓皓则脸红脖子粗,两人都
大有把对方吃下去才甘心的样子。可是,论起吵架的技巧来,显然罗皓皓比他的父亲高了一
著,罗教授只会穷嚷穷叫,罗皓皓则每句话都有些份量,常使他父亲答不上辞。罗教授更加
激怒了,他暴跳如雷的狂喊:
“我断定你那群朋友里没有一个好东西!我断定!”
“好!”罗皓皓说,突然伸手把我拉了过去。“你曾经把忆湄也关在门外,问都不问清
楚,你相信你的眼光,那么,你只凭一眼就断定忆湄也不是好东西了?”
罗皓皓这一手完全出乎我的意外,显然也很出乎罗教授的意外。看到了我,罗教授愣住
了,他慢慢的站直了身子,瞪视著我的脸,半天,才蹙著眉问:
“你怎么也在这儿?”“我——”我说:“我本来就在花园里。”
“我们在散步,谈天,和赏月。”罗皓皓冷冷的加了一句。
“散步?谈天?你和皓皓?”罗教授盯著我问,带著股不信任的神情,仿佛我和罗皓皓
一块儿散步是件不可思议的怪事。“是的,”我说:“我们谈了好一会儿。”
罗教授突然的暴怒了,他对我伸过头来,嚷著说:
“你!不学好!”我愕然。难道他竟如此讨厌他的儿子?父子之间,又没有深仇大恨,
怎么可能如此仇视呢?而且,说实话,我很欣赏皓皓,他有他的一份可爱。幽默、愉快,微
微有些玩世不恭,这些,都不能算是缺点呀!年轻人爱交朋友,这也是很正常的事。罗教授
未免责人太苛了!我为皓皓不平,再说,我既然住在罗家,和皓皓谈谈天,散散步,就是
“不学好”吗?这不是有些言之过重?于是我带著几分反抗的情绪,低声的说:“我和皓皓
谈得很愉快,他很温和,又很会谈话,我不觉得他有什么不好。”“好呀!”罗教授的鼻子
差点撞到我的鼻子上,他跳著脚说:“你是个笨蛋!大笨蛋!笨!笨!笨!”他猛然停住,
用手揉著鼻子,眼睛奕奕的瞪著我,喉咙里叽哩咕噜的不知在诅咒些什么。然后他对我命令
的说:“你跟我来!”
我不敢不从命,跟在罗教授后面,我们向客厅走去。我曾偷偷看了皓皓一眼,他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