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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青青脸色都发绿了。“小草,我们走!”
“不行呀!青青!”小草急急的说:“就这么一条路,如果我们往回走,你又会被胡老
爷捉去当小老婆的!我们只能往前走呀!”说著,她就挣脱了青青的手,直冲到何世纬的面
前,仰著小脸,很认真的,焦急的说,“那些首饰,是青青的聘礼,不是我们偷来的。青青
给杜大哥卖给胡老爷当老婆,可是胡老爷已经有好多好多老婆了,青青没办法,才跳下花轿
逃走的……”“什么?”何世纬大吃了一惊,从花轿上跳下来逃走?他定睛对青青看去,这
才恍然大悟,那一身绣花的红衣,根本是农村姑娘的新嫁裳嘛!怪不得她擦胭脂抹粉的。何
世纬对于自己曾有过的揣测,不禁感到一阵汗颜。“你就这样跳下花轿逃走?真的吗?”青
青抬眼看看何世纬,微微嘟了嘟嘴。
“反正就是没办法嘛,那胡老头比我大了四十岁,怎么能嫁嘛?前几天就想跑了,可是
被我哥哥嫂嫂锁在房间里,一点机会都没有……只好等花轿来抬的时候,半路上找机会
跑……谁知道那些轿夫会一直追过来!”
“那么,”何世纬无法置信的看看青青,又看看小草。“你们两个是姐妹吗?”“不是
的,”答话的是小草。“我们是邻居,住在紧隔壁。不过,青青好疼我,对我比亲姐姐还
亲……”
“这又是没办法的事,”青青接口,一脸的“理所当然”。“我们都没爹没娘,我可
怜,她比我还可怜!小小年纪,成天叫她表叔表婶使唤来使唤去,挨打挨骂的。平常我看不
过去,能帮著就帮著点儿,现在我一走,谁还来帮她?所以我非带著她不可,就算要跟著我
吃苦,好歹赛过跟著她表叔表婶。”
小草仰著脸儿,专注的看著青青,满脸依恋之情。何世纬不禁听得呆了。对这两个女孩
儿,打心底感动起来,也佩服起来。“那么,你们预备逃到哪儿去呢?”
“我有个海爷爷,”小草热心的回答:“那也是真疼我的人。他住在扬州一个叫傅家庄
的地方。本来每年过年的时候,他都会来看我的,今年不知怎么了,他一直没有来。我们现
在就要找他去!”何世纬实在惊奇,扬州!那儿远在江南,这两个女孩子身无分文,竟想远
迢迢走到扬州去!他怀疑,这青青和小草,大概连一点儿地理常识都没有。扬州在东南西北
那个方向,恐怕都不知道。他正沉吟中,青青已经沉不住气了。她往前一冲,手里还托著她
的金项链金手镯。
“喂喂!”她气急的说:“你问东问西,问了个大半天,我们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了,
你现在到底帮不帮忙?肯不肯当当呢?”搞了半天,她还要当当啊?何世纬瞪视著青青,一
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我看你根本就无心帮忙,”青青忽然生起气来:“算了算了,小
草,我们走,不要理他了!”她拉著小草就要转身离去。
“可是,可是……”小草急切的说:“我们往哪儿走啊?”
“反正不跟他走一路就对了!”
怎会有脾气这么坏的姑娘呢?何世纬心中有气,还没说什么,小草已一把抓住青青,哀
求似的说:
“你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呢?我看这位大哥哥是好人……”
“那可不一定,”青青接口:“藏在马车上,带著口大皮箱,谁知道他打那儿来的?”
“很好,”何世纬忍著气说:“我是坏人,你别理我。小草,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小草很快的往前走了一步。
“你们要当当是吧?我不想跟你这个凶姐姐做生意,但是,我可以跟你做,你有什么东
西,可以当给我的吗?”
“我?”小草神色一暗:“我什么都没有呢!”
“想想看,什么东西都成。随便什么都行!”
“我……我……”小草突然想到什么,从领口拉出一个贴身荷包:“我只有这个,是我
最宝贝的东西!”
“里面是什么?”何世纬好奇的问。看了青青一眼,此时,青青一语不发,显然,正观
望著何世纬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小草把荷包拿下来,拉拉线绳,松开荷包口,把里面的东西倒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一
样样的解说:
“这是海爷爷怀表上取下来的链子,海爷爷送给我玩的。这是海爷爷买给我吃的糖,裹
糖的纸好漂亮,我舍不得扔。这是海爷爷用过的车票,我海爷爷每年都是坐火车来看我的,
所以我觉得很宝贝。这是海爷爷的一根白头发,是我第一次帮他拔的,这是……”小草捡起
两颗彩色的玻璃弹珠,两眼里闪烁著光彩,十分骄傲的说:“这是海爷爷从庙会上买给我的
弹珠,是我所有的东西里最漂亮的了!”她一抬头,发现何世纬紧紧的盯著她看,一句话也
不说,不禁心虚起来:“你都不喜欢是不是?因为它们都不值钱是不是?”
青青河边草3/33
“不不不!”何世纬急忙说,觉得自己喉咙哑哑的:“我喜欢,我太喜欢了,它们简直
是无价之宝!”“什么宝啊?”小草听不懂。
“别管它什么宝了,反正我愿意让你当当就是了!”何世纬从口袋里掏出钱来,开始计
算:“让我们来算算可以当多少钱……你们要去扬州是吧?扬州要先去天津搭火车,你们需
要买车票的钱……这京浦铁路不知道是不是全线通车?如果不是全线通车,就很麻烦了……
你们可能要走路,要住客栈,要乘船什么的……”他抬起头,忽然住了口,发现那凶巴巴的
青青,这一会儿一点也不凶了,她的眼光痴痴的看著小草的荷包,眼里竟盈盈含泪。那份心
痛和难舍的表情,使何世纬的心脏紧紧一抽,说了一半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青青走了过来,抬眼看著何世纬。
“请你收了我的首饰吧!”她恳求般的说:“就是别动小草的荷包!这些首饰对于我,
没有什么重要性,可是那个荷包对小草……”“你把我看成什么了?”他面红耳热起来:
“我怎么会拿走一个孩子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何况这每一件东西里,都有她海爷爷的
影子,这孩子所收拾起的,分明是最宝贵的记忆呀!”他帮小草把那些宝贝再一样样收回到
荷包里,深深注视著小草说:“这些东西还给你,钱呢,算我借给你的,反正,我知道你在
那儿,扬州的傅家庄嘛……”他顿了顿,再看了青青一眼;别惹麻烦,他心里有个小声音在
警告著,但,那声音实在太小了,小得没有丝毫作用。他叹了口气,正色说:“我看,我们
需要找一份地图,好好的研究研究……从这儿到扬州,到底要怎么走?”
地图是从帽儿村的乡公所里找来的。
何世纬一看地图,头都有些儿发晕。当他摊开地图向两个女孩子解释路径时,这才发
现,青青和小草,都不认识字。本来嘛,那个年代的农村姑娘,谁会受教育呢?两个女孩看
看地图,就彼此大眼对小眼,一股好无助的样子。何世纬只得不厌其烦的对她们说:“记住
了,这条铁路并没有办法送你们直达扬州,从天津到静海通车,静海到沧州不通车,你们要
走路到德州,然后搭车去济南,济南到徐州应该不成问题,徐州到寿县就要碰运气了。如果
火车不通,你们最好去车站搭黄鱼车。记住,到了浦口一定要换船去瓜州,到了瓜州要再换
船才能到扬州……你们记住了吗?”青青瞪大眼睛看小草。小草一个劲儿直咽口水。当何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