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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住了。梦的衣裳5/303
这是桑尔旋私人的办公室,看不出他这样年轻,却已有这样大的事业。办公室里有大大
的办公桌,按键式的电话机,一套考究的皮沙发,明亮的玻璃窗,垂著最新式的木帘,装潢
得雅致、气派、而大方。但是,雅晴并没有任何心情去研究这办公厅。房门关得很紧,冷气
开得很足。房里有四个人,除雅晴外,还有桑尔旋、兰姑,和桑尔凯。雅晴沉坐在沙发深
处,望著手里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备忘录”。
“你是哪年哪月生的?”桑尔旋在问。
“一九五六年三月二十日,那正是春天,全家都期望是个女孩儿,尤其是奶奶,她说女
孩儿比较不会飞,养得乖乖柔柔能像小鸟依人……”雅晴蓦的抬起头来,注视著桑尔旋。
“你奶奶错了。女孩子有时候比男孩子更会飞,并不是每个女孩都像兰姑一样!”“能不能
不批评而温习你的功课?”说话的不是桑尔旋,而是桑尔凯,他正站在窗边,带著几分不耐
的神情,相当严厉的看著她。雅晴转向桑尔凯,这是她第三次见桑尔凯。从第一次见他,她
就不喜欢他。桑尔凯和尔旋只差一岁,但是,看起来像是比尔旋大了四、五岁。他和尔旋一
样高,一样挺拔,所不同的,他脸上的线条比较硬,使他的眼神显得太凌厉。他戴了副金丝
边眼镜,这眼镜没有增加他的书卷味,反而让他看来老气。他永远衣冠楚楚,西服裤上的褶
痕笔挺。他的鼻梁很直,嘴唇很薄,常常习惯性的紧闭著,有种坚毅不屈的表情。坦白说,
他很漂亮,比桑尔旋漂亮。他一看就是那种肯做肯为一丝不苟的人。他会是个严格而苛刻的
上司,不止苛求别人,也苛求自己。他就是这样的,雅晴在和他的几次接触中,早已领教过
他的苛求。
“不要命令我,桑尔凯,”她扬著睫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当我高兴批评的时候,
我就会批评!你必须记住,我是来帮你们的忙,并不是你的下属。”
“注意你的称呼!”桑尔凯完全不理会她那套话,盯著她说:“桑桑一向叫我大哥。”
“她还叫你眼镜儿,叫你鹭鸶,因为你两条腿又瘦又长。叫你不讲理先生,叫你伪君
子,叫你不通人情,叫你自大狂!”
“哼!”桑尔凯哼了一声,打鼻子里说:“这些……不关紧要的事你倒记得清楚。”
“你认为不关紧要的事可能是最紧要的事!”雅晴说:“如果要穿帮,多半是穿帮在小节
上!”
“奶奶多大了?”桑尔旋在问。
“今年七月三日过八十整寿,我是特地从美国回来为她老人家祝寿的。”“奶奶叫你什
么?”“桑桑、宝贝儿、小桑子、桑丫头。生气的时候叫我磨人精,高兴的时候叫我甜桑葚
儿。”
“你叫奶奶什么?”桑尔旋继续问。
“奶奶、祖母大人、老祖宗。”
“还有呢?”兰姑在问。
“还有——?”雅晴一怔。
兰姑走了过来,她的眼眶湿湿的,声音酸楚而温柔。
“你和奶奶之间,还有个小秘密,”她坐在雅晴身边,温柔而苦涩的盯著她。“你每有
要求,必定撒娇,一撒娇,就会直钻到奶奶怀里去,又扭又腻又赖皮。所以,奶奶有时叫你
麦芽糖儿,你倒过来叫奶奶宝贝儿。”
“我叫奶奶宝贝儿?”雅晴瞪大眼睛“你有没有弄错,这算什么称呼?不伦不类不尊不
敬……”
“人老了,会变得像小孩子一样。”兰姑轻叹了一声,眼底是一片动人的、深挚的感
情。“她——最喜欢你叫她宝贝儿,全世界也只有你一个人叫她宝贝儿。但是,你不会当著
人前叫,只会私下里叫。”雅晴呆望著兰姑。“把那叠照相簿拿出来,”桑尔凯又在命令
了。“桑桑,你把每一个人从小到大再指给我看一次,不用担心纪妈,纪妈会合作的!她是
把你从小抱大的女管家,她也知道真相,会帮著你演戏,噢……”他忽然想起什么大事,正
视著雅晴,严肃的问:“你会弹吉他吗?”
“吉他?”雅晴又一怔:“我什么天才都有,就缺乏音乐细胞,什么吉他、钢琴、喇
叭、笛子……一概不会!不过……”她笑了起来:“我会吹口哨,吹得就像……人家妈妈把
小娃娃撒尿一样好。”桑尔凯把手里的照相簿往桌上重重的一丢,照相簿“啪”的一声,清
脆的落在桌面上。他转身就走向落地长窗,背对著室内,他冷冰冰的说:
“完了!这时代的女孩子,十个有八个会弹吉他,你们偏偏选了一个不会的!尔旋,我
跟你说过,这计划根本行不通,你就是不听!我看,趁早放弃!你们说雅晴像透了桑桑,我
看顶多也只有五分像,而且,她从头到尾就在开玩笑,根本不合作,我看不出她有丝毫演戏
的能力!你们不要把奶奶看成老糊涂……”他回过身来,像对职员训话一般,摊著手大声
说:“她在五分钟之内就会穿帮!兰姑,尔旋,我们把这件荒谬的事就此结束吧!陆小
姐,”他转向雅晴,下了结论:“你回家吧!我们这幕戏不唱了!”
“慢一点!”尔旋挺身而出,站在他哥哥前面,简洁而有力的说:“我们这幕戏唱定
了!”
“尔旋!”尔凯叫著。两道浓眉拧在一块儿。“你不要太天真,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很
可能弄巧成拙?现在,奶奶最起码认为桑桑还活著,如果她发现出来了一个冒牌货,她也就
会明白真相了!”“我知道。”尔旋镇静而肯定的说:“雅晴不会让我们失望!她不会穿帮
的!你想想看,如果桑桑回来了,奶奶会乐成什么样子!我决定要让这幕戏演下去!”
“老天!”尔凯恼怒的瞪著尔旋。“你能不能理智一点?她连弹吉他都不会!”
雅晴望著那怒目相对,各有主张的两兄弟,愕然的回过头来,困惑的问兰姑:“桑桑很
会弹吉他吗?”
“不止很会弹,”兰姑幽幽的说:“她弹得如行云流水,简直——太好了。她可以坐在
花园里的梧桐树下,一弹就两三小时,弹得那么美妙,有时,我觉得连小鸟儿都会停下来听
她弹吉他。”雅晴呆住了。“呃,”她轻咳了一声。“这么说……我是根本不合格了?”
“本来就不怎么合格。”桑尔凯闷声低哼著。
雅晴深刻而古怪的看了桑尔凯一眼。
“学吉他要多久?”她问。
“别傻了!”桑尔凯说:“要弹得像桑桑,除了苦练之外,还要天才,我看你一样也没
有。何况,时间上也来不及,距离奶奶过寿,只有十天了,没有人十天之内能练会吉他!”
他抬头看著尔旋。“你疏忽了一件最重要的事!你应该在发现她的时候,就问她会不会弹吉
他!”
“我没有疏忽。”桑尔旋慢吞吞的说,他注视著桑尔凯,眼里闪著热烈的光。“雅晴不
需要会弹吉他,因为桑桑再也不弹吉他了!不但不弹吉他,她连见也不愿意见吉他了!家里
没有吉他,她身边也没有吉他!她永远也不肯去碰吉他!”
尔凯僵直的站著,目瞪口呆的望著他弟弟。
兰姑的眼睛闪过一抹奇异的光彩,她的脸孔亮了,仰起脸,她激动的看著兄弟两人,不
住的点著头:
“是的,”她了解的说:“桑桑再也不弹吉他了!”
尔凯看看尔旋,又看看兰姑。
“你们——是什么意思?”他不解的问。
“唉!”尔旋长叹了一声,盯著尔凯。“大哥,如果你能对桑桑的感情多了解一些,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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