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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盏花(5)



有你那个土里土气的三分头!”“我撕了你!”颂超又追。

“喂喂喂!老三老四,你们干什么?”虞颂蘅从沙发里站起来大叫。“你们也不瞧瞧清

楚,家里还有客人呢!老三!尤其是你,怎么永远没有一点大人样子!你站好,韩姐姐你总

记得吧!”颂超慌忙站住脚步,定睛看去,这才看到韩佩吟正和二姐颂蘅、大姐颂萍坐在同

一张长沙发上。佩吟扬著睫毛,正对自己很稀奇的看著,就像在看一个三岁大的小顽童似

的。颂超这一下,可觉得尴尬极了。说真的,他对这个韩姐姐印象相当深,从小,大姐二姐

的同学就在家中川流不息,谁也没注意过他这个家中唯一的男孩子。只有韩佩吟,每次来总

跟他打打招呼,聊聊天。有一次,他的作文怎么也作不出来,那个刁钻的国文老师,出了个

古怪作文题目叫“蝉”。他就不知道“蝉”有什么好写的,拿作文本来问二姐颂蘅,被颂蘅

一顿乱骂给骂了回去:“你不会写,我怎么会写?我又不是生物学家!”

当时,就是这个韩姐姐解救了自己,她拿过作文本,提起笔来,只有三十分钟,就洋洋

洒洒的写了一大篇。如今,已不太记得那篇文章的内容,只记得韩佩吟引用了一首骆宾王的

诗,其中有这样几句:“……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

为表予心?”颂超自信全身没有一个文学细胞,可是,很奇怪,他一直记住了这几句

诗。而且,还记得那篇文章竟被老师大为激赏,破了他生平的纪录,给了他一个甲,还要他

站起来朗诵给全班听。害他结结巴巴的念得乱七又八糟,只因为心中有愧。这件事有多少年

了?九年了?那时,自己念初三,韩佩吟和二姐颂蘅念高一。现在,颂超面对著佩吟,又尴

尬,又惊奇。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佩吟了,自从他去台南读成大,又去受军训。姐姐们的

同学原就太多,佩吟不是唯一的。他几乎已经忘记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了。但是,如今重新

面对佩吟,他仍然清晰的记起往日那个梳著学生头,穿著中学制服,和自己亲切谈话的那个

韩佩吟。只是,时间改变了很多东西,它使两个姐姐从少女变成少妇,从虞家的人变成别家

的人,使妹妹颂蕊从小女生变成大学生,从黄毛丫头变成吸引人的少女。而韩佩吟呢?一时

间,他有些恍惚,时间对虞家的人来说,像一把蘸著颜料的彩笔,不同的时间涂上不同的颜

色,不管时光怎样流逝,他们依然过得多采多姿。对韩佩吟来说,却像一把雕刻刀,他可以

看出那刀子怎样深刻的在佩吟身上刻过,使她的眼睛深沉,使她的鼻梁挺直,使她的下巴瘦

削,使她的嘴角坚毅……是的,那把刀子一定刻得很残忍,可是,却使韩佩吟从一个单纯的

女学生,变成了个耐人寻味的艺术品!

“老三!”颂蘅喊著:“你怎么了?发什么呆?怎么永远愣头愣脑的像个傻小子!”

“我知道!”佩吟接了口,那略带忧郁的嘴角浮起了一个谅解的微笑:“他已经忘记我是谁

了!颂蘅,你别为难他了,那个男孩子会记住姐姐的同学呢!”“噢!你错了!”颂超冲口

而出,走过去,他在她们旁边的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他的眼光目不转睛的停驻在佩吟

的脸上。“我记得你,韩佩吟,你教过我作文;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你看!我连你教

我的诗都还记得!”

佩吟怔了怔。教他作文?好像有那么回事,好遥远好遥远以前的事了!他看著面前这个

大男孩子,嘴唇上面有没剃干净的胡子渣儿,额上有两颗青春痘。短短的,参差不齐的头

发,大而明亮的眼睛,笑起来一股憨憨的劲儿。严格说起来,他不是什么英俊潇洒的小伙

子,他的鼻子太大,嘴巴也大,身材够高了,可是肩膀却太宽了点,总使他带著种“傻

劲”,就像颂蘅说的,有股“傻小子”的味道。可是,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生气,充满了

活力,充满了快乐,充满了青春的气息,这就使他那不怎么漂亮的脸也变得充满吸引力了。

“韩佩吟,”那傻小子连名带姓的喊著,率直中带著鲁莽:“你瞧,我两个姐姐都结婚

了,你是不是也结婚了?你的另一半呢?没有一起来吗?”“老三!”颂蘅喊著:“你怎么

连名带姓的乱叫,一点礼貌都没有!你应该叫声韩姐姐才对!”

“哎哟,少肉麻了!”颂超笑著喊:“咱们家的称呼一向乱七八糟,从小就没姐姐弟弟

那一套,我叫你还叫老二呢……”“所以没礼貌!”颂萍接口:“那天他居然冲著鹏远叫黎

大个儿!”黎鹏远是颂萍的丈夫,确实是个大个儿。

“怎么?叫黎大个儿还是尊称呢!”颂超嚷著,忽然大发现似的四面找寻,“哎,真

的,老大,你的那位黎大个儿怎么没来?你当心,上次我听到一些传言,有关你那位黎公子

的,说他在外面有那么点花花草草的事儿……”

“嗯哼!”一声重重的哼声从颂超身后响了起来,颂超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他的大姐

夫黎鹏远正站在他身后,带著个似笑非笑的笑容,对他瞪著眼睛:“好吧,老三,你顺口造

我谣吧!你姐姐可会认真的。你说过了没关系,我晚上要跪算盘珠子!”“你从那儿冒出来

的?吓了我一跳!”颂超叽咕著:“造谣?”他低低自语:“我可没造谣,有人亲眼看见你

和那个外号叫小……”黎鹏远伸手狠狠的在颂超胳膊上拧了一下,笑著对颂蘅颂萍姐妹俩

说:“还有什么没办的事要我办的,你们趁早交代,喜事、喜酒、礼堂,都没问题,喜帖也

都寄出了……”

“咦,可奇怪了,”颂萍说,瞅著黎大个儿直点头:“你怎么变得这么热心起来了?想

要转移话题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干的那些好事吗?用不著老三说,我也听说

了……”“别听颂超乱盖!”颂蘅的未婚夫——何子坚,也不知从那儿钻出来了,急于要帮

黎鹏远解围。“他说的是绰号叫小狐狸的那个电影明星胡美柔,那天我也在,为了帮小李的

忙,小李要找胡美柔拍戏,我和小李一块儿去谈,在喜来登酒店的咖啡厅碰到了鹏远,大家

就一起坐了坐……”金盏花5/37

“哦,”这下子,轮到颂蘅接口了,她的眼珠转了转,盯著何子坚。“你别为了帮黎鹏

远掩饰,就露了自己的马脚,我还不知道,你居然认识大明星胡美柔。你倒跟我说说清楚,

这是何年何月何日何时的事儿?”

“哈哈!”颂蕊在一边拊掌大乐。“两位姐夫,你们可有罪好受了!”“子坚,”鹏远

故意苦著脸,拍了拍何子坚的肩膀:“他们虞家姐妹,是出了名的难缠,我已经‘一失足成

千古恨’,当初年幼无知,误入歧途,才走上了结婚礼坛。你呀,还有一个星期才结婚,我

看,趁早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否则,受罪的日子可长著呢!”“不行不行,”何子坚慌忙

摇头。“我是下定决心,义无反顾!”“什么叫义无反顾?”颂蕊问:“不要乱用成语!”

“我才没乱用成语,”何子坚转向颂蕊:“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二姐结婚?”“为什

么?”颂蕊天真的抬起眉毛。

“是因为——”何子坚拉长了声音,慢吞吞的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啊

哈!”颂超头一个大笑起来。“真悲壮啊,何子坚!”他唱了起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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